上回话说那晴雯,
本想唬了半夜出解的麝月,
没唬到麝月,
反而把自己闹得受了风寒。
第二天起来,
晴雯就有些鼻塞声重,
懒怠动弹。
这小孩子没个懂事的,
还真不行。
宝玉生怕闹得被母亲知道,叫她们快不要声张,否则又叫晴雯搬了家去养息。家去虽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
对晴雯说你就在里间屋里躺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悄悄的从后门来瞧瞧就是了。
晴雯道虽如此说,
你到底要告诉大奶奶一声儿,
不然一时大夫来了,
人问起来,
怎么说呢?
闹得时候只管闹,
到了擦屁股的时候,
就都成了软蛋了,
这是人的通病。
这番话宝玉听了有理,
便唤一个老嬷嬷吩咐道:
“你回大奶奶去,就说晴雯白冷着了些,不是什么大病。袭人又不在家,他若家去养病,这里更没有人了。传一个大夫,悄悄的从后门进来瞧瞧,别回太太罢了。”
老嬷嬷去了半日,来回说:
“大奶奶知道了,说两剂药吃好了便罢,若不好时,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恐沾带了别人事小,姑娘们的身子要紧的。”
晴雯睡在暖阁里,
只管咳嗽,
听了这话,
气得喊道:
“我那里就害瘟病了,
只怕过了人!
我离了这里,
看你们这一辈子
都别头疼脑热的。”
这话说的,真不像个奴才。
那晴雯一边说着,
便真要起来。
宝玉忙按住他,笑道别生气,这原是他的责任,惟恐太太知道了说他不是,白说一句。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
宝玉倒像个丫鬟。
正说时,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之后。只见两三个后门口的老嬷嬷带了一个大夫进来。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
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说道:“小姐的症是外感内滞,近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小伤寒。幸亏是小姐素日饮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血气原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说着,便又随婆子们出去。
彼时,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并不曾见一女子。一时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的班房内坐了,开了药方。老嬷嬷道:“你老且别去,我们小爷啰唆,恐怕还有话说。”
大夫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一样,又是放下幔子来的,如何是位爷呢?”
老嬷嬷悄悄笑道:
“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大夫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
说着,拿了药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