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夫把脉,
连个阴阳也没分清,
就敢开了药,
也是个胆大包天的。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像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
老婆子道:“用药好不好,我们不知道这理。如今再叫小厮去请王太医去倒容易,只是这大夫又不是告诉总管房请来的,这轿马钱是要给他的。”
宝玉道:“给他多少?”
婆子道:“少了不好看,也得一两银子,才是我们这门户的礼。”宝玉道:“王太医来了给他多少?”婆子笑道:“王太医和张太医每常来了,也并没个给钱的,不过每年四节大趸送礼,那是一定的年例。这人新来了一次,须得给他一两银子去。”宝玉听说,便命麝月去取银子。麝月道:“花大奶奶还不知搁在哪里呢?”宝玉道:“我常见他在螺甸小柜子里取钱,我和你找去。”
说着,二人来至宝玉堆东西的房子,开了螺甸柜子,上一槅子都是些笔墨、扇子、香饼、各色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槅却是几串钱。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簸箩内放着几块银子,倒也有一把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块银子,提起戥子来问宝玉:“那是一两的星儿?”
宝玉笑道:“你问我?有趣,你倒成了才来的了。”
麝月也笑了,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做买卖,算这些做什么!”
原来不经世务的,
在这里。
麝月听了,便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笑道:“这一块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咱们不识戥子,倒说咱们有心小气似的。”
那婆子站在外头台矶上,笑道:
“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
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
这会子又没夹剪,
姑娘收了这块,
再拣一块小些的罢。”
麝月早掩了柜子出来,笑道:
“谁又找去!
多了些你拿了去罢。”
宝玉道你只快叫茗烟,
再请王大夫去就是了。
婆子接了银子,
自去料理。
年初袭人回家吃年茶,回来时说了句“一时不到”的话,被晴雯一句话差点噎死。如今到了年底,还是这些人,离了袭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无所适从。
这怡红院的袭人,
还真像极了贾府的元妃,
都是靠了去,
来续命的罢了。
那后山上的妙玉,自昨晚没入更,就被前面怡红院的动静,吵得心烦意乱。
其实她自己清楚,倒不是都因了这吵,而是因了到了年底,摩诘居士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消磨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像利剑一般,
直插心扉。
那些长久离了家,
或者那些父母去了,
不再有老家的湖归客,
哪个没有这样的愁思满怀,
只是也不足为人说罢了。
于是,年关又至,
有这样心情的
又何止妙玉一个?
这个不知父母在哪的晴雯,
还有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