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达齐,只要四十张貂皮,四十张貂皮,这场冲突就结束了啊,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是啊是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巴尔达齐,你斗不过博穆博果尔的。”
“巴尔达齐,如果你继续坚持,我就将我的族人拉走!”
“我看谁敢?谁走我就宰了谁!”
......
海兰泡毡包大帐,一群老家伙围着巴尔达齐你一言我一语,总之都是丧气话居多。唯有追随他的几个老兄弟横刀怒目,欲择人而噬。
如果在十几日之前,一定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如果有,巴尔达齐会大声叫骂着让他滚,没准还会赏赐他几鞭子。
当初七个村屯迁至精奇里江,是巴尔达齐的父亲带队冒着生命危险去往南方贩卖皮货带回急需物资,才使大家伙度过生存危机,定居下来。
在巴尔达齐眼中,他的父亲正直勇敢没有私心,公平的对待所有人。
大量的贸易所得没有揣进自己腰包而是分给所有村屯。
那时,人人都称赞巴尔达齐的父亲是个好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
但巴尔达齐当初有多崇拜他的父亲现在就有多厌恶那个已成白骨的老家伙。
他死了,死于一次贩货归途,被人一箭射在胸口。
十六岁的巴尔达齐赶了两天两夜路至事发地,也只捡到了几片被饿狼撕碎的破布,骨头都没看到一块。
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母亲坐在毡包外嚎哭,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一切值钱的物件都被抢走,族人对他道路以目,非但没有同情,还露出鄙视的眼神。
巴尔达齐疯一般追问他的母亲怎么回事。
母亲告诉他,族人污蔑他的父亲私藏了好处,侵吞了本应属于大家的财物。
几个村屯的人一波一波的来,将家里翻了个遍,家中赖以活命的牛羊一头也没有留下。
巴尔达齐的家确实比别人家要富裕,但那是全家人勤劳能干,勇敢的走了出去。
显然别人不这么想。
他们翻啊找啊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
但这并不能证明巴尔达齐父亲的清白,那些人反而逼问巴尔达齐母亲,财物藏匿去了哪里!
巴尔达齐疯了,提刀子要杀人!
万灵在上,他爹如果有藏匿财物的心思,家里早就富的流油。
结果他被揍了,险些被打死。
对他家怜悯的人不敢说话,老实人被噤声,一小撮人的声音代表了全部。
巴尔达齐就是在这样的境地创业,从一开始的一个人单干,至后来有了兄弟拥趸。
他没有走父亲的老路,而是买低售高,积累了大量财富,他的弟兄大多也并非来自本族而是五湖四海。
那些原本对他鄙夷的人,重新奉上尊敬,族人再次将他高高捧起。
巴尔达齐终于明白,当你有了能力同财富,就一定要拥有相对应的权力,否则终将失去一切。
道德,在人性面前不值一提。
巴尔达齐只不过在战斗中受伤,人数不如对方多,支持的村屯不如对方多……
好吧,他确实处于劣势,但这是老家伙们逼宫的理由么?
都特么是白眼狼,只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伊力叔,你说的什么鬼话,他抢了我的女人我还要赔他四十张皮子?”
“你知不知道抢女人只是借口,他要我屈服,然后代他对你们收贡?各村屯还要挑选子弟跟随他出去抢劫?”
“你们都是傻子嘛?今日对他屈服,精奇里两岸便会受他驱使,抬不起头来!”
几位老人摇头叹息。
“已经死了十几个了,还要死多少?”老伊力阴阳怪气道,“为了你,今冬错过了打猎时机,现在又要在严寒里苦熬着,不是阿叔不帮你,但人总要活着。”
巴尔达齐眼眸泛起杀机,旋即掩藏下去。
“伊力叔,我们是血亲,这么些年我帮了木丹屯多少?这个时候您不能打退堂鼓!”
“我这次远行拿回来多少好东西,你也见到了,跟着我干,精奇里氏都有好处。博穆博果尔能给你们什么,鞑靼人用过的破烂么?”
“我有朋友,强大的朋友,他们一定会来帮我。河神见证,我巴尔达齐如果撒谎,不得好死!”
几个老家伙沉默中交换眼神,老伊力沉声道,“最多五日,不是我们绝情,我精奇里氏已经掏空了家底,再没有东西可以送来海兰泡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补偿你们的,我巴尔达齐是知道感恩的人,绝不会忘记几位阿叔的帮衬。”
几个老家伙于眼前消失,巴尔达齐微微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毛毡上。
手臂上的伤口浸出深紫色血液,剧烈的痛感令他眉头紧蹙。
乌云齐木格走到男人身旁坐下,紧紧握住男人的手。
“巴尔达齐,送我过去吧,为了我不值得。”
巴尔达齐嘿嘿一笑,“傻女人,四十张皮子我都舍不得,会舍得你么?”
两人正在你侬我侬时,帐外突然一阵骚动,一名弟兄跑进来,扯着喉咙叫喊。
“敖勒回来了!”
闻言,巴尔达齐豁然起身,“人呢,大明人有没有来?”
“来了,大明人没有失信,他们真的来了!”
巴尔达齐一把抱住乌云,“走,跟我去迎接贵客!”
寨门外,一队人马缓缓靠近,正中一队人服色猩红,如同燃烧的烈焰。
寨门大开,巴尔达齐拽着乌云小步快跑,来到项鹏飞马前,言语热切。
“项将军,您终于来了!”
项鹏飞搬鞍下马,微微颔首。
“你是罕王亲自任命的牛录额真,欺辱你就是欺辱萨哈连,萨哈连不可辱,我怎么能不来呢?”
巴尔达齐面带惭愧,“我无能,辜负了罕王同将军期待。”
项鹏飞扫了眼大寨,面含笑意。
“很不错,你能聚拢这么多族人,我很满意。”
“乌云,还不见过项将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恩人。没有项将军,我的命早没了。”
乌云闻言,急忙上前见礼,项鹏飞双手虚扶。
“是个好女子,你小子有福了,要好好待人家。”
说话间,巴尔达齐夫妇迎接大队入寨,寨中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拢,满眼好奇。
人不奇怪,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但这样的装束就十分的惹眼,板正利索,威风严肃,观之就生出一种莫名感觉。
敬畏!
入了寨,巴尔达齐招呼好多人前来接待,有男有女,安排毡包食物。
项鹏飞眼眸扫过,见寨中男丁虽多,但佩刀者不过半数,四处凌乱堆砌些长柄武器,许多为木质,金属部件极少。
军容就不说了,基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