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鹤顿了顿,才跳下桌,深深一揖拱手行礼道:“晚辈苏天鹤,方才唐突了。敢问阁下名讳如何,为何说益州将有末日?”
他方才便看出来,这处乱不惊的老伯不是一般人物。别人都被他突然跳进窗吓得失了神色,东躲西藏,这老伯却镇定地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再看其穿着,竟是蜀锦中最上等的料子,想来非富即贵。
老伯不到六十的年纪,虽然相貌普普通通,在人群中并不惹眼,但自有一股傲人气质,十有八九是在衙门供职。
主陪座上的白发中年开口道:“苏少侠,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便是吴中四士、饮中八仙、证圣元年的状元郎——贺知章贺大人!”
苏天鹤一惊,赶忙又行大礼:“原来是贺大人,末将天机营苏天鹤,见过大人。”
“天机营,久仰大名了。两年前若不是你,长安怕是要失陷了。”贺知章微微一笑,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不敢不敢,当年廓清京城妖异,是圣人调度有方,各路豪杰献计献力,末将没做什么,侥幸得了这个将军衔。”
苏天鹤知道,这个贺知章不仅是文坛领袖,更是太常博士,官阶虽低,但名望却足以让天下士子颔首,不得不敬。
“方才老夫末日一说,并非危言耸听。这妖异所为之事,乃是要让整个洛阳的百姓都被迷惑,都为妖所用。”
“如何迷惑?”
贺知章看了看身边的陪客,又问苏天鹤道:“你方才为何突然跳进窗来,可是听见了什么?”
“这……确是晚辈失礼了。实不相瞒,我听他们所说的戏子,正是我一直在找的两位朋友的名字。故而求问心切,便跳了上来。”
“他们方才是在说两个戏子,只不过,这两个戏子的名号,是他们倾慕已久的洛下名妓。郎君的两位朋友可是名妓吗?”
苏天鹤大窘:“不不不……她们不是。”
贺知章道:“她们可是碧鸡坊的李秋儿、龙池坊的郑秋娘吗?”
“不……我听的明明是……”
“苏将军,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你看见的、听见的,和我看见的、听见的,都不一样,一千个人眼里,便有一千种样貌?”贺知章对他循循善诱。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门忽然被拉开了,高适气喘吁吁地四下寻找苏天鹤,却第一眼看见了贺知章。
“贺大人!”高适对这个文坛领袖仰慕已久,从小开蒙时便背过贺知章的诗,长大以后只见过一回贺知章,便记住了。今日再见,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是?”
“晚生高适高达夫,那年晚生和李白,陪大人在长安喝酒,大人忘了?”
“哦,达夫啊,你怎会在此?这些年可考取功名否?”
“惭愧,晚生还没……不,晚生是来找苏天鹤的,有要紧事!”
“怎么了,我在这里。”苏天鹤道。
若不是他自己发声,高适险些忽略了他的存在,可见贺知章的光芒万丈,足以让其他人都相形见绌、自动隐身。
“天鹤,我一路追你,跟到了这家酒楼。看你突然跳上来了,就赶紧上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