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的,直到有一次...我要处决一个盗匪,他的家人就在台下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儿,以及一个泣不成声的妇女,她们死死盯着我,我手上的刀落了下去又停了下来,最后我还是砍了下去,她们凑的太近,有些血崩到了她们脸上,不多,但却足以让她们崩溃。”
这乱世之中,很多人是为了吃饭,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不得不走上这条歪路,我那时就在想,我除掉祸害的同时,也可能摧毁了一个家庭,很奇怪,对吧。明明我知道不去做的话,会有更多的人遭遇,但我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这可不像你一个官兵说出来的话啊。”我慢慢理解着他的话,深深被触动了,是啊,乱世之中,如果有安定的生活,又有谁甘愿去烧杀抢掠呢...都是被逼的,无论是他们烧杀抢掠,还是我们处决他们...都是被逼的。
不知怎的,我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位陕地农民,我还是看不清他的样貌,可能在我印象里,农民都是一个样子...
“因为...”他犹豫了一下,“我父亲,就是盗匪...”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世道,能充当保护伞的身份,除了贪官,估计也只有盗匪了吧。因为我是刽子手啊,虽然判决的是朝廷干的活,但是我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罪犯家属的报复,一开始我们很是苦恼,我不担心我,我更担心母亲,只要她没事就好。
我父亲起初不愿循规蹈矩,遭贪官摆布,所以五年前便离了家,落了草,一边打家劫舍,一边保护我们,我知道他犯了罪,但是不得不承认,没有他,我和母亲估计早就死了,所以...我也不好做什么...”
“是啊,干了这么多坏事,早就能斩决了,不过我也得为我母亲着想一下,我得自己保护家人,在他死之后,所以...便在离职之后,找上了浮羽,做了他的手下,想着有朝一日,我找到我的父亲,亲手接过他手里的保护伞...
不过,我想可能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保护伞坍塌的那一刻,他就死了。而我这把保护伞还没撑开,所以遭到了报复,我这胳膊,就是他们砍下来的,本以为没有活路了,多亏鸢老板,她出手,我们才捡回了命。
在那之后,我变了,我明明一直想杀了我那父亲,可得知他的死讯之后,我却想替他报仇,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是毕竟是我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得不报,哪怕他是个罪不可恕的人....呵呵,我不禁想到我行刑台下面那些看着我的孩子,他们是不是也会这么想,为自己的罪人父亲报仇啊.....”
“杀父之仇,不得不报...杀父之仇.....杀父之仇....”这句话有一次刺痛我的内心。
“喂,喂!你怎么了?”他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不是问我,还会做梦吗...梦到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嗯?”
“会....一直都会,我记得每一个我杀掉的人,八年,总计一百三十二人,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他们的样貌,这些样貌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折磨着我。”
我扶着头,低声说道,“不过,我.......”
他听过之后,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出来,我也回以微笑,转身离开。
接下来干嘛?王爷不在府里,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估计就是,让小崽子,报一报这“杀父之仇”了。
我拉着满穗,向母女二人鞠躬辞别,出了门。
“良爷?我们接下来干嘛?既然...既然王爷都不在,我们离开洛阳吧,去扬州怎么样?良爷不是一直要去吗?”
我没有回答,松开手,向前走了几步,“满穗,你觉得...我该死吗?”
“啊?良...良爷你这是什么话?”
“呵,我...现在心情很乱,很乱....你能,陪我找个地方呆一会吗?就到...那片湖里吧。”
“欸?良爷怎么...嗯,好,良爷不要沮丧啦,有穗穗陪着呢。”她拉起我的手就朝着河边走去,沿着河,走了些许时分,在一旁,看到了一个湖。
“良爷,到了,就是这个湖,嘿嘿,风景很好吧。”她自顾自欣赏起来,而我眼中,满是她,和她爹爹在这相遇的样子。
我就沿着河走,走到一个湖,在那见到了爹爹。她是怎么说的,可惜....
“满穗...我...”我走到湖边,任由湖水没过脚踝。
“良爷?良爷你今天...好奇怪啊...”
“是吗....”我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针织的小玩意,最主要的是,上面还有一只鸳鸯。
“啊?这....良爷...”她看到之后,也很震惊,是啊,和我一样,想到的时候也是半天没开口。这就是我们找的那家的男人,那个落草的男人,那个...被我杀掉的男人....
“我杀了他们的保护伞...让他们落到那份田地...我该死吗...”我问着。
“良...良爷,不该死...”她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是作恶多端的盗匪,放着不管,会死更多的人...”
“那我...不是也毁了他们?现在死者儿子...要找到杀他父亲的凶手,亲手报仇...即便他父亲该死,他也要这么做...因为,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听到这八个字的瞬间,她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只不过半天没说话。
“是啊,杀父之仇,不得不报,”我呼了口气,收回了那个东西,转而掏出了另外一个东西,是那个荷包。
满穗看到之后,一脸惊恐不安的看着我。
“满穗,现在回答我,我...该死吗?你...要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