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和我见外了嘛,副将,哈哈。”将军语气很平和,虽说特意强调了我为副将,但话里话外,还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呵,将军不必兜圈子,眼下并无杂人,既然将军知晓我这一层身份,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说您心中所想。”
“哈哈,还真是个爽快人,没什么事,就算有,那也不着急说,首先呢,就是要感谢你,不远千里,将我的华儿送回来,再次感谢。”琼华父亲豪爽地笑着,“再加上你的到来,更是喜上加喜啊。”
喜上加喜?我的到来对他而言,是喜?不过也对,能借此机会除掉内患的一员将领,也确实算得上喜事了,不过他若是机灵,定不会选择此时下手,毕竟我刚把琼华送回来,若这时候杀了我,他在琼华心里恢复的形象,怕是碎得彻底了。
“喜事啊,将军不必言谢,只是....这第二件喜事,却是何物?为何我的到来,也算得上是将军心里的一份喜呢?”
“怎么不算,大概二十天前,洛卜,洛卜你知道吧,他从中原回来,说我的华儿找到了,而且华儿归家之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惊喜,我那时,只当是糊弄我的说辞,没想到,今日却是让我眼前一亮,良副将的到来,着实算得上惊喜二字啊。”
“我这人虽然常年驻守边疆,但中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闯军的事情,更是声名远扬啊,高迎祥一死,李自成就当上了新一任闯王,你这个他身边的副将,虽然暂时不在军队里了,但是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高迎祥....果然是没被救下来啊,而且李自成那小子果真是下一任,我没猜错。路上急于奔波,这些消息自然是没怎么入耳。
“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呵,既然周遭无人,我便斗胆询问,将军你....打算何时杀了我呢?”
“啊?杀....哈哈,副将都这么幽默吗?”将军一愣,随即便把此话当成了玩笑话,“一来你将我的女儿平安带回家,自然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二来你还是闯军副将,我如何杀了你啊。”
恩人....这倒确实,回想当初,如果没有我和舌头,尹三估计就会把四个孩子给别人送去洛阳,我,我们的命运都会不同于现在。
不过令我稍稍在意的事情是,他刚刚叫我们闯军,这倒是稀奇,一般的官兵以及官吏,都称呼我们为反军,虽然不知道他们暗自怎么称呼我们,但大多是咒骂,憎恨,反而叫我们义军,闯军的人,都是受官吏欺压的,被我们解救于水火的百姓......有意思....
“呵,将军不必和我隐瞒,你我的身份摆在这,你是朝廷的官兵,而我,是朝廷口中的反军,眼中钉肉中刺,朝廷盯着我们的脑袋很久了,高迎祥一死,兵力就全移向了我们这一边。”
“而我现在,就在你的军中,若是你想杀我,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消息也不会外传,更不用怕李自成带兵打过来。”
“就算现在你碍于琼华在此,不好杀我,待到我离去那一天,也会杀我,所以,我们心里明白,倒不如讲出来,透明信息,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良副将这是铁了心认为我会杀你了,就算我真有这个想法,眼下也没有时间,毕竟现在北方外患鞑靼闹得正凶,内地也要忙着打仗,所以,别瞎猜了,至少应该先处理外忧,再攘除内患不是?”
“杀我应该不费神吧,到时候攘除内患的时候,我们还得对上,不如现在动手呢。”
尽管将军明确表示了,但.....兵者,诡道也,谁知道这不是遮掩的虚词。
“哦?谁说....我所言之内患,是指副将你所率领的闯军了?”
嗯?内患并非闯军?此话何意,不是闯军,那难不成是....朝廷....
可....开什么玩笑,朝廷手下的兵,说着朝廷是内患,可他说的如此坦然,不像是假话。
“别的我倒是不太了解,只知道这外忧有三,”将军背过身去,双手交叉于身后,略微沉重地说道,“一为北方鞑靼,元朝余孽,侵犯中原,罪无可恕;”
“二为东方倭寇,隔海觊觎我方国土,虽尚未成器,但其野心不可忽视;”
“三为东北女真,后金之势,亦有压山之象,不可忽视。”
“此三者,为我等需要抗衡的三大外患,至于中原的内忧,不是你们,而是那亡羊补牢的朝廷。”
“....将军,还请慎言,若是隔墙有耳,将军怕是会留下话根。”我虽然有这个猜想,但当他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我还是很吃惊,或者说不理解。
毕竟我见过的官兵,或者说是拿朝廷俸禄的人,很少会有这种级别的将领,亲口揭露朝廷的,毕竟到手的俸禄多得很,自己自然是无所谓朝廷兴衰,成天混日子。
“这有什么?我既然说出此话,就不怕别人听见,而且身边的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是和我的想法一致的。”
“若不是身上有这么个担子,我也早就像李自成高迎祥那样起义了。”
“副将啊,洛卜说,你和华儿的关系不错,”他转身,面色凝重,好似数年的经历岁月流淌其中,“那她应该....和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吧,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吧。”
“当年,我们弄丢了华儿,在大同那一带,我找了好久,三天三夜没找到,我们都以为华儿是滑下山崖,死无全尸,我很自责....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华儿....”
“到了大同之后,北方战事吃紧,我是武将出身,朝廷那边人手短缺,再加上我被贬职的地方,离战线也近,便想出了让我戴罪立功的这个办法,就是让我带人手,驻守北疆,呸,谁稀罕。”
“当年我们家,因为袁提督的事情,遭到朝廷打压,才有那时候的衰落,若没有这事,华儿她......当时也不会和我们走丢了.....”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就是朝廷的棋子,哪需要,哪就有我,没用了,就丢了,随便丢到哪,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如此,或者说,谁都是如此....”
“眼下需要我,打完了之后,肯定又是以前那般,不过....若是我接了,我的妻,生活质量会回升,至少不是颠沛流离了,所以...我没推脱,但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为朝廷做事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朝廷怕是将我当作一条失魂落魄的野狗了,不然也不会把兵权交给我,但...我会让他们后悔,后悔把兵权交到我手里,一定...”
“....”
“如何?副将,不知这一番肺腑言,可否打消你那心中疑?”将军笑着和我说道。
“...呵,之前是我太谨慎了,错看了将军,”我放下了戒心,毕竟,此人也是琼华的父亲,而且再加上刚才的发言,我于情于理都不好再质疑他了,“没想到,将军也是有如此雄心壮志的人呐,佩服。”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副将一路奔波,快些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将军,近期我们还会在此叨扰一段时间,等琼华适应了这里,我们再离开,你看方便吗?”
“这有什么的,”他摆摆手,“还有,咱之间就别拘谨了,你肯定也不得劲,这样吧,你别叫我将军,我也不叫你副将,我叫琼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也叫你良。”
“行,琼海,都这么说了,我就这么叫了。”
“休息的帐篷在出门右方向,刚刚那位姑娘应该已经选完了,你去就好。”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也快去和琼华叙叙旧吧。”
我走出了营帐,向着右边走去。
倒是没想到,琼华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不过......看琼华的家教以及礼仪举止,有其父必有其女....哈哈,果然如此啊。
“副将好,”军营边上的将士向我行军礼。看得出他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