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鬼火(1 / 2)

德其布和海兰察在江与彬家对面的面摊上吃面。

两人端起碗呼噜呼噜地把面汤喝光,德其布放下碗夸道:“这面倒是不错。”

傅恒大人派了人,明面上假装开面摊,暗地里保护对面那对夫妇,盯了几个月,没发现危险,面倒是越做越好,甚至聚起了一帮食客。

当然,这食客里也有些人是过来暗中保护的,顺便在这面摊上解决伙食。

他背后一人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小声道:“看出来什么了吗?”

德其布也小声道:“我还是觉得那个叫花子有问题。”

那人道:“我跟过了,他在不远处有个窝棚,也没见他跟什么人接触。”

德其布道:“就是这样才有问题啊,这叫花子也是有帮派的。而且那个面具,怎么看怎么怪。”

接着他又小声问:“来诚姑爷提到的那个在桂铎大人家门口盯梢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那人道:“他们画了画像送来,傅恒大人认得那人,说那就是个废物,别担心。”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前,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下了马车,走进了江与彬家。

德其布问:“这人没问题吧?”

那人道:“这是自己人,是皇后娘娘的陪嫁明玉姑姑,她额娘以前就在府里伺候,皇后娘娘慈心,知道她额娘年事已高,开恩放她出宫,照顾她额娘一段时日再回去伺候。这江太医的妻子,从前也是宫女,她们彼此相熟,听说人家添了女儿,明玉姑姑过来看看。”

海兰察却从方才开始就伸长脖子愣愣看着,直到明玉进了门,才道:“我看那姑姑,有点熟悉呢。”

德其布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声道:“你这第一回见人家,熟悉啥啊?”

背后那人提示道:“我该走了。你们俩如果要坐下去,再点一碗面,要不太点眼了。”

德其布依言点了两碗捞面条,热腾腾的面条上来,他正要开吃,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女声:“好啊,可算让老娘找着你了!”

烟锅重重磕在桌上,一把烟灰抖出。

他抬头一看,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略有些显老,双目却十分精刮的妇人,和他身边一个有些畏缩的少年。

德其布拍案而起,一手指向那少年:“魏佐禄!”

明玉正宽慰着知晓海兰可能要利用她对付皇后娘娘,忧心忡忡的惢心,忽听得外间一阵喧哗,走到院门口一看,对面面摊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对一年轻男子又打又骂,一个少年正紧紧拉着那女子的手臂。

“你个混账小子,别以为你攀上了贵人老娘就怕了你了,凭啥欺负我儿子!”

那年轻男子左脸上已有三道抓痕,左一句“大姨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右一句“魏佐禄你就知道躲在娘们背后,老子瞧不起你!”但似乎不敢真对那妇人动手,渐渐落了下风,忍不住喊道:“海兰察别光顾着吃了来帮帮我啊!”

明玉听到“海兰察”三个字,愣了愣,又听到背后传来询问:“明玉姑姑,这是怎么了?”回头见惢心也跟了出来,笑道:“几个人起口角罢了,不必理会。你没出月子,可不能在这风地站着。”正要拉她回房,眼角余光却见一个乞丐,趁众人眼光都集中在那三人身上,鬼鬼祟祟地迅速爬进了院子。

他一改往日呆板又滑稽的样子,阴沉着脸开口,声音沙哑而阴森:“惢心姑娘,该是你为主儿尽忠伸冤的时候了,和我一起进宫去吧。主儿得脸,你的孩子,做她的半个义子,多好啊。”

明玉见惢心面上血色迅速褪去,来不及想为什么一个乞丐会觉得皇宫是想进就进的,当即护在惢心身前喝道:“这叫花子发什么疯!”转头喊江与彬把惢心扶回去。

那叫花子还想上前阻拦,忽然当的一声,一个碗从背后砸来,正砸在他背上。

他吃痛趴下,转头一看,一个小孩子一脚站在凳子上,右手又举起另一个碗朝自己头上掷来,又是当的一声,面具连同布条飞出。

德其布虽然忙着和杨佳氏母子扯头花,眼角余光也已经瞥见这边,立刻拨开杨佳氏疾奔而来,将头上身上挂满面条的叫花子一脚踹翻,抓住他的辫子把他拖到大街上。

那叫花子初时晕头转向,待看到街上聚集起人群,立刻躺在大路上大喊起来:“你不给我不要,打人要有现世报!打人啦!我腿断啦!”

德其布见路人指指点点,也不欲分辩,就要把他拖走,这时明玉急中生智,喊道:“他是拍花子!在这蹲点几天了,就等着偷这家刚生的闺女!”

路人哗然,议论得更起劲了,这时有一人道:“这家人我认得,家里的娘子心善,多有帮着街坊四邻的,前儿是添了个闺女!”面摊老板当即道:“这拍花子得人施舍还要拐人家孩子,真是该打!”提着擀面杖就过来了。

本来还想接着与德其布再撕三百回合的杨佳氏也懵了,脱口而出:“乖乖,原来是黑心的拍花子,这在我们庄子上,不得凉水黄米饭团伺候啊!”

德其布厉声道:“走!去衙门!”

几人上前,就要押着那叫花子去见官。

路人大声叫好。

那叫花子本来大喊冤枉,此时见惢心已经被江与彬扶了进去,也发了狠,忽地爆发出一股大力,扭动着身躯抖开破袄衣襟。

阳光照耀下,他身上冒出微蓝泛白的火苗,又引燃破袄中的棉絮,几乎是瞬间,鬼火冲天而起。

路人见青天白日的,一个人身上忽然起了蓝色火焰,登时吓得四散逃窜,押着叫花子的众人见火焰燃起,也本能地松开手。魏佐禄也两股战战,杨佳氏也心如擂鼓,可一想到好不容易逮到德其布,若放跑了他,怎么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讨回公道,因此仍是站在原地。

那叫花子被蓝色火焰包围,面容因痛苦和愤恨扭曲,仰天长啸:“惢心!你无父无母,全仗着主儿抬举,一日是主儿的宫女,就一辈子要对主儿忠心,为主儿好好笼络宫里的太监和太医,你凭什么半路抛下主儿,还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惢心贱婢!啊——”

他发出痛苦的嚎叫,抖如筛糠,四处乱撞,几簇火焰被甩到周围人家的门窗上,遇着木头、糊窗户纸等,起了火势,周围人或是惊惧而走,或是急着救火,一时颇为混乱。

眼看那叫花子就要往院子里冲,明玉伸手拉上院门,方关上半扇门,江与彬将惢心送入房中,出门一看,急道:“是磷火!明玉姑姑快闪开!”

德其布反应过来,见那叫花子朝明玉冲过去,将辫子往脖子上一缠,从面摊上捡起切面的刀猛冲上来,一刀砍在那叫花子后背正中,那叫花子倒下,德其布不避火焰,顺势弯腰将叫花子扛起,大喊:“闪开!”疾步冲进院中,卸包袱般将那叫花子抛进院中水井。

接着他迅速脱下自己着火的外袍扔在地上,江与彬立刻从院中一个花盆里抓出土来,盖在那件外袍上,又让德其布把手放进门外的水缸中。

外间躲在店铺里和自窗户门缝中偷看的人们早已吓得连喊都不会喊了。

杨佳氏在惊恐中刚想尖叫,就被明玉捂着嘴拖了进来。

明玉狠狠警告道:“不许乱嚷,衙役来之前也不许离开!”

杨佳氏点点头,明玉这才放开她。她似乎是真被方才血腥一幕吓着了,一被放开手,立时摸索着掏出一根烟管,哆哆嗦嗦地往烧了一半的烟锅中点上火,狠狠抽了两口。

佐禄已经吓得瘫坐在地。

一阵马蹄声传来,原来附近盯梢的人已经去报了傅恒,傅恒让人去报官,自己先策马赶来。

他跳下马直接进了院子,抬手止住众人行礼,直接问德其布:“人呢?还活着吗?”

江与彬提了药箱出来为德其布处理手上烧伤,德其布喘着粗气指指水井,道:“恐怕死了,他身上着火,属下只能断他脊梁骨让他不能挣扎,以免伤及他人。”

傅恒点头道:“事急从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会儿衙役来了,跟他们说清楚就行。”

明玉道:“傅恒少爷,听此人方才所言,说什么要惢心去为娴妃尽忠,这人应是乌拉那拉氏的人。恐怕,这人只是传话的,他背后还有人。”

德其布猛地看向明玉:“怎么又是乌拉那拉氏?他们不是都完蛋了吗?”

傅恒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今天既然露了马脚,他们真快完了。”他说着,戴上鹿皮手套捡起地上的面具和布条,被那奇异气味熏着,嫌弃地把它们拿远,又问:“这是那人的东西?”

德其布点点头,这时房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女子的惨叫。

江与彬惊呼:“惢心!”当即跑进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