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鬼火(2 / 2)

其他人跟了进去,惢心跌倒在地,痛苦地惨叫着:“啊!我的腿!我的腿!”

江与彬也顾不了许多,撩起惢心的裙摆一看,惢心的双腿似乎被什么力量狠狠挤压着,裤管都被挤压出了深深褶皱,内里皮肤已在挤压下破损,鲜血渗出。

他伸手想摸看看骨头是否有伤,摸到褶皱处的一瞬却感到自己的手指也生出一种被挤压的痛感!

江与彬抽回手,只见手指已经有了青紫痕迹,可见这古怪力量之大。他又惊恐又心疼,只得先将惢心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用厚被将惢心的双腿裹住。

大冷的天,惢心额上却布满冷汗,因疼痛不住呻吟。

明玉急切地发了语音消息过去:“这怎么回事?”

元一道:“那个人有怨气,已经堕化为眷属,所以能够引发灾厄。我给你一道符,可以先压制两个时辰,但眷属可能引发不可名状之物的注目,所以不能用太直接的手段。我这边马上去把那个眷属的魂魄回收,让主任寻找既能解决又不会引起不可名状之物注意的应对方法,你那边也尽快寻找玄学从业者。”

这时他们背后忽然传来一句:“这是中邪了!快去找仙师看看啊!”

几人回头,杨佳氏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恼了面前几位煞星,只得讷讷低声道:“我知道东门哪位仙师最准,不过,我告诉你们这事,你们得放我和我儿子走。”

明玉低声道:“傅恒少爷,此事古怪,死马当活马医吧!”

傅恒想到自己也遭逢过邪异之事,下令道:“德其布,你驾马车带这位夫人去找她说的仙师!”

明玉握住惢心的手,捂住手心里一道金光,金光渗入惢心身体,惢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接着昏睡过去。

一旁的婴儿早就被这些动静惊醒,哇哇大哭起来,江与彬慌乱不已,抱起孩子哄着,自己都快滴下泪来。

好在很快,杨佳氏和德其布拥着一中年女子走来。

这女子打扮颇有些古怪,一头长发挽了一个高髻,插着一根素银如意簪,上身穿一身蓝布棉袍,外罩着黑色马甲,下身穿黑色棉布折裥裙,左手挎着一个方底圆盖竹篮,右手挎着一把破旧的纸伞。

她对众人盈盈一礼,面无表情,在一众急切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杨佳氏忙道:“仙师快给那娘子看看吧!”

那女子朝德其布伸手道:“请这位少爷把手上这把刀给老嫚。”

她说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一开口便称少爷,德其布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看她朝刀伸手,这才将刀交给她,对海兰察道:“请这位小少爷到这夫人的床前来。”

海兰察走近,那女子从篮子里掏出一个人偶,是碎布头缝制而成;她将刀上的血抹在人偶上,便将人偶随手丢在地上;又掏出一根绣花针,顺手在杨佳氏的烟锅上烤了烤,便刺入惢心眉心,用手指抹下一滴血,手指一弹,血珠蹦在海兰察额头上。

接着她又从篮中取出一卷黑色丝线,分成两股,套在海兰察左右手手腕处。

她双手握住丝线,念念有词,双手往后一抻,海兰察双臂在拉力下举起。

她又对傅恒道:“请这位少爷把您的马鞭放到小少爷的右手上,小少爷,请您握紧皮鞭。”

傅恒依言做了,马鞭放上海兰察右手,那女子立时双手翻飞,如作傀儡戏,海兰察仿佛她手中提线木偶一般,被操控着挥舞手臂。

那女子一改先前恭谨守礼之态,面上浮现厉色,朝人偶啐了一口,骂道:“咄!虚钱实契,强骗良人的郑屠户!吃死老鼠,怕凤凰抢的夜猫子!颠倒妍媸的海市人,邀名卖直的假名士,啄人眼珠的罗刹鸟!我一鞭打掉你画皮,二鞭抽散骷髅戏,三鞭碎了你黑心无义!”

海兰察手中鞭子重重抽在布偶上,布偶很快散开,破碎,内中流出一股腥臭的黑色黏液。抽了十数鞭子,只剩一地的碎布,惢心呻吟一声,悠悠醒转,江于彬伸手一探,腿上那股怪异力量已经消失。

那女子扑地一扯,将黑色丝线扯断,纷纷散落于地,明玉一看,原来这不是丝线,竟是一绺一绺的头发!

海兰察总算解脱,忍不住伸手揉揉自己酸胀的胳膊。

惢心方睁开双目,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出,哭道:“我不要去慎刑司,我不要去慎刑司!”

江与彬只当她想起前事,心疼不已,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紧紧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那女子却是气喘吁吁,头上布满豆大汗珠,一下子跌坐在屋中长凳上。

众人虽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见惢心当真已经无事,心下都暗自佩服,明玉倒了茶水恭敬奉上,那女子却推开茶杯,喘着粗气站起道:“老嫚不敢受姑奶奶的茶水,今日之事,只是‘那个’掉落的一点点,就像剪下来的一小撮头发一样,可是已经把老嫚一半的修为都耗尽了,不找到老巢,还会有东西再来。”

江与彬本来放下一半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失声道:“还会再来?”

傅恒道:“除了这些诡异之事,此人只怕也还有同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把他们一网打尽,的确防不胜防。”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具和布条推向江与彬那边,江与彬放下女儿,上前拿起桌面上的面具和经幡闻了闻,道:“这上面除了一股怪味,还有,熏陆香的气味。”

傅恒沉吟:“熏陆香……我听内子说过,这种香料除了日常熏香,还有保尸身不腐之效。”

他正思索,这时外间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此处骚动,早有许多人去报官,这元宵节前,光天化日,又是拍花子拐孩子又是鬼火,引发巨大恐慌,五城兵马司和九门提督等处都赶忙派了人前来。

傅恒让东门仙师先待在房中回避,自己迎了出去。来办案的官员见富察家的公子也在,更是不敢怠慢。

傅恒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这一户受滋扰的人家,妻子原是自潜邸就伺候的宫女,和皇后娘娘的陪嫁明玉姑姑相熟,皇后娘娘今年让明玉姑姑出宫回府照顾她额娘,她听说这家人产女,顺便来此探望。听说此地出事,我怕明玉姑姑有什么意外,所以过来看看。”

官员赔笑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自是要紧。”

傅恒接着道:“此獠丧心病狂,当街自焚,迹类疯迷,倒不像拐子、采生折割一类,我手下亲兵碰巧在此,唯恐他伤及无辜,只得将他丢尽井里,此时恐怕已经死了。”

这时外间已经聚起围观人群,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作证道那叫花子的确突然烧起来,四周店铺房舍都有波及,好在各处火势不大,可若不是那年轻人当机立断,真不知要发生什么。

那官员道:“如此,也是见义勇为之事,就请您的亲兵到衙门将此事说明即可。只是傅恒大人,此案诡异,您到此处时,是否还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傅恒拿出那面具和布条:“请您看看,这是那贼人身上的东西。”

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官员忍住皱眉的冲动,道:“这面具,如今节庆,卖这小玩意儿的也不少,倒是这布条……怎么看着像经幡?可是又不完全相似……还有这味道……”

傅恒道:“这味道我知道,是放坏了的酥油。”

官员讶异:“酥油?”

傅恒道:“是。漠北有许多喇嘛教寺院,每逢节日,有僧人制酥油花供奉,这酥油是羊奶中提炼,本就不易保鲜,也多有放坏的。”

官员为难道:“这经幡,还有酥油,这,涉及此节,恐怕得报给理藩院和驻京掌印札萨克喇嘛……喇嘛教的寺院,有好些是皇家所建,也不能随意搜查。”

傅恒也叹口气:“是啊,京城中有多少寺院,这冬日里酥油花不易融化,喇嘛们也多在此时制作供奉酥油花,要查谈何容易。大人,您要多多辛苦了。”

那官员道声不敢,便去指挥人捞尸体、查相应线索了。

明玉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苦苦思索,此时电光火石,想起一事。

她走出来,直接对傅恒说出六个字:“隆福寺,李天福。”

见傅恒一脸意外,明玉道:“来不及解释了,他们的老巢也许就在隆福寺李天福点心铺附近。”

傅恒道:“好,我去说明此事。明玉姑姑,请您先回富察府。”

明玉道:“此事涉及出宫的宫女,奴婢也得跟去看看,才好与皇后娘娘交待。”

傅恒道:“明白了,那明玉姑姑一定小心。”唤来德其布,道:“你和海兰察也跟着明玉姑姑去隆福寺,务必保护好明玉姑姑。我去找人打听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