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京城发往河南河厅的信件,娟秀而略显稚嫩的字迹)
夫君爱鉴:
自夫上任河南,天各一方,相隔一年有余,妾思夫君,日复一日。
今年黄河水患又起,闻江苏六县,俱为泽国,河南同受波及,妾实心忧。又闻江西一代亦有水患,致信回乡,幸而前日得翁姑复信,家中未受水患之苦。
桂铎大人之旧疾有所好转,愿夫君安心。
长姐性情渐次如常,少有暴起之时,妾稍感安慰。
善堂之中,难民渐增,所幸樱儿妥帖,贵人亦回善堂主持事务,又有善信帮扶,尚可支应。前日难民中有母子,惜哉母已重病,撒手人寰,只余一三岁小童,姓双名喜,暂时交由樱儿照料,不知将来当如何。
听闻京中有水晶镜子者,佩之便如拨云见雾,若夫君回京,愿一试否?
妾有心相侍,惜不在侧,夫君身在河工,治水之事固然要紧,然亦须善保自身。
妻霜落恭呈,辛者库管领下人樱儿代笔。
乾隆七年六月
(由河南发往京城的信件,端正的字迹)
卿卿爱鉴:
余亦念贤妻,然黄河漫溢,夺口东溜,河南亦遭水患,村舍或为白地,余身为河道通判,自当尽忠职守,效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理虽如此,情实难舍,余从前读李太白“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如今方解其意。
余在河工,诸事安好,霜落可专注于善堂之事。姨姐既有好转,霜落不必过于劳累,日常送饭等杂务可假手他人。
双喜之事,或可在善堂中寻其同乡,令其返乡后询问有无亲眷可托付。
至于水晶镜子,余亦有耳闻。此物专为年老眼花者,或平日案牍劳形,以致于视物模糊者所用。余不过是右眼略有模糊,实在无须佩戴。
卿与余身虽隔两地,心却在一处,愿霜落吾妻亦善保自身。
夫曰修手具。
乾隆七年八月
(由天津镇发往乌里雅苏台的信件,潇洒的字迹)
傅恒九弟足下:
大兄领都统之职。四弟来信,谓侄儿明瑞、明亮常奉诏入宫。敖登格格亦常入宫。皇后娘娘在长春宫中设箭靶供格格练射,和敬公主、和安公主、履亲王之女恒曦格格亦曾与之相较。
安贝勒娶嫡福晋伊拉里氏,上谓其尽忠职守,已从东陵调往礼部当差。
鄂容安涉鄂善受贿一案,已与左都御史仲永檀一同革职下慎刑司狱,此案尚无定论,也许牵涉朋党。鄂实、鄂弼亦未寻四弟请托。高大人乃鄂实泰山,愚兄如今在高大人手下,唯有行事谨慎而已。
家中一切安好。四弟傅文受皇后娘娘之命照看皇后娘娘大宫女璎珞姑娘之弟妹数年,如今其弟妹皆已成婚,薄有田产,料想其心当慰。然明玉姑姑额娘近来常有明玉姑姑非其女之言,四弟来信曰恐因年老而生痴呆症,已延请医家诊治。
马政艰巨,望弟不畏艰险,心如玄铁。
二兄傅清手具。
乾隆七年腊月
(由京城发往乌里雅苏台的信,虚浮无力的字迹)
燕霞从妹与来诚妹婿见信如唔:
谨问额其克万安。
小女茂倩,得蒙圣恩,于今年二月选为宫女入宫侍奉。然愚兄病势日益沉重,恐大去之期不远矣。人死灯灭,愚兄早已看淡,唯一放心不下,便是茂倩。茂倩为愚兄独女,年幼丧母,若一朝失怙,便如孤雏,难守家私。若茂倩落选,尚可尽早婚配,以托终身,而如今已无可奈何。族中亲眷,四散凋零,可托付之人,唯有从妹与妹夫。
贤伉俪虽远在漠北,然识人无数,又顾念手足之情,故愚兄厚颜相请,茂倩出宫之时,惟愿贤伉俪代愚兄为其拣择一忠厚良善之人为夫婿,能守住京中宅院足矣。大恩大德,愚兄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
从兄顿首。
乾隆八年二月
(由乌里雅苏台发往京城的信件,稚拙的字迹)
桂铎大人敬启:
我听了您的话学认字,海兰察也在学。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写信给您。
大人的伤病好一些了吗?请不要与从前一般勉强自己,尤其是不要过于劳累。
这一两年我跟着傅恒大人抓了好多贪官和奸商,真是痛快。傅恒大人升官了,我也升为八品外委千总。以后大人和我就是平级了。
虽然丧期已满,但是因为东门仙师说我刑克六亲,要到三十岁后才能成婚,否则克死妻儿,因此我这几年都不打算说亲了。
但是来诚姑爷一直想给我张罗亲事,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必要!他都和燕大奶奶,就是以前和我说亲那位,成亲都几年了!再说我对燕大奶奶不知道多避嫌!这几年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就把算命的事告诉他了,他说我被骗了,他就是瞎胡说,仙师明明是有真神通的!她还算出来海兰察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一定有大出息!
傅恒大人有次问我和海兰察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我们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我不知道,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傅恒大人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弟弟,是皇上的小舅子,这样身份贵重的人,总有一天要回京城去的。可是披甲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边疆,而且我本是上阵杀敌的军汉,到现在也才认些字,要读通诗书,可是不能了,到了京城,也难有什么作为,还不如待在漠北呢。
拉拉杂杂写了许多,不知道接下来写什么,就此作结。
替我问夫人和两位小公子好。
德其布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