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男人的怒吼声仿若平地落惊雷,震得院中那棵百年古树都跟着震三震,簌簌落了一层黄叶,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齐齐跪了一地。
秋风携落叶,飘飘然落在窗沿,像一只金黄色的蝴蝶缓缓收拢了翅膀。
烛火摇曳的辉光里,佟相佟明儒盯着仍然一脸茫然的妻子,手中筷子杂乱无章地敲击着桌面,拧着眉头压着声音,语速迟缓咬字却重,问她,“你再说一遍,把我那坛子屠苏,送到何处去了?”
压着的声音里,似是风雨欲来雷暴将至,和佟慎之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压着锐利的光,似刀子般。
佟夫人亦有些错愕,不知他突然的怒火从何而来,不过是一坛子屠苏罢了,家里比它名贵的、稀奇的,比比皆是,实在有些犯不着大动肝火。
本来这赏花宴就办得窝火,正想着抱怨两句呢,没成想这人跟吃错了药似的,佟夫人也来了脾气,“你这发的又算是哪门子的邪火?你是没见着,温家那丫头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看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在场谁没听出来,咱们佟家……就跟他秦永沛的走狗似的!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语涵的婚事哪还有半分希望?当时那个情况,不赶紧用几坛子酒将人打发了,难道还任由事情发酵?”
敲着桌面的筷子稳稳一落,没再提起。只佟明儒脸色仍然难看,冷声指责,“府中那么多酒,你随便拿几坛去打发了便是,如何偏要那屠苏?我刻意搁在最里头,怎的,外面那些酒是入不了你的眼,还是入不了他金彧年的眼?非要巴巴送了屠苏去金家?!”
佟夫人本就是跋扈的主儿,此刻当着一屋子的心腹下人被指责,脸上挂不住,心里又郁结,瞬间变了脸色,“屠苏!屠苏!那坛子屠苏是谁送的嘛,就偏它高贵了是吧?明儿个我就上街去,把城中的屠苏酒都给你买来!我看着你喝!你要是喝不完,我让人给你灌下去!”
说完,手中筷子狠狠一掷,反弹起的筷子又砸到了桌上的菜碗,溅起的狼藉里,是妇人因为愤怒些许扭曲的容颜。
佟明儒看着这张突然有些陌生的面孔,蓦地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那些汹涌的情绪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却也因着这一咆哮,生出了些许理智来,搁了筷子靠向椅背,面色又冷又沉,一双眸子里满是阴鹜。他说,“往日这府中诸事我皆由着你做主,倒让你愈发没了道理可言。语涵这婚事,亦是你哭着闹着要攀附,我可曾同你说过,佟家不需要一个姑娘家去攀附权贵争那些个荣宠?”
“那是皇后娘娘看得起咱们家!”
“你以为她白氏是什么好人吗?”佟明儒扯了扯嘴角,懒得再搭理这冥顽不灵的妇道人家,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冷嗤,“罢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了意思。只往后,我的东西你别碰。”说罢,拂袖而去。
刚下台阶,屋内传出一阵摔盘子的声音,伴随着女子失控的怒吼。
佟明儒摇摇头,快步离开了,便也未曾见着,廊下拐角暗处,缓缓出走一袭浅色衣衫的少女。她在那里站了很久,本是听着二人起了争执想进去劝上两句,谁知便听见屋内提到了自己,于是鬼使神差的退到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