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音站着没动,元戈也没强求,只几近虚弱地咳了咳,轻声叮咛着雨天路滑。
佟婉真走到月洞门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院子里雾蒙蒙的,受了伤的姑娘躺在躺椅里朝着自己挥手,脸上也是曾经格外熟悉的病弱西子般的笑容。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半晌,莞尔一笑,“走吧。”
出了落枫轩往门口去,会途径栖迟阁,佟婉真拉住了撑伞的丫鬟,站在门外盯着空无一人的院落看了很久,温浅说宋闻渊一早就出去了,佟明儒也说过他会让人支开宋闻渊,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但这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下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孺,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她仍然清楚这栖迟阁和落枫轩之间的差距。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她铤而走险了。
佟婉真又回头看了眼落枫轩的位置,缓缓的,嘴角牵出一个格外温柔的微笑,她低头看着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大夫已经确认了,这里已经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大夫还说了,只要她好好喝着那安胎的汤药,就能一举得男……届时,她的孩子就是二皇子的长子,皇室的长孙。嫡女?嫡女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微微抬着下颚,嘴角勾着一抹几近残酷却又温柔的笑容,提着裙摆步履从容,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白天鹅离开后没多久,鉴书就从栖迟阁的墙头翻了过来,“少夫人,佟小姐在隔壁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没进去。”
元戈掀了薄毯坐起,视线落在月洞门外,安安静静不言不笑的时候,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半晌,她偏头看向鉴书,声音很轻,入耳只觉得很遥远,“屋后的荷花池,都清理干净了吗?”
入秋之后的荷花池,本也没有什么景致可言,加之又在屋后,下人们怠慢一些也是寻常。但少夫人成亲当日“失足”跌落,想来心里必然会有些芥蒂。鉴书下意识地和拾音对视了一眼,才微微低头,“还未,属下这就让人去清理干净。”
元戈却摇头,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回头笑了笑,“不急,过阵子吧,正巧,再让它热闹热闹……”
热闹什么?鉴书不明白,她也不明白明明说着佟小姐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荷花池。只不知怎的,她看着这样的少夫人,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就好像胸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挽去了一块,待发现的时候已经结了痂好了伤疤不知疼痛,偏秋风起的时候,凉凉瑟瑟地透着风。
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空。
她垂首,应道,“是。”
元戈觉得自己的这种情绪,要么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本能,要么是来自于傻姑娘尚未散尽的魂魄,总之,不该是她自己的情绪。当她的手搭上了佟婉真的手腕感受到了明显的喜脉时,她应该是兴奋的、畅快的,她觉得屋后沉寂了那么久的荷花池可以在夏天结束的这个当口,迎来它今年最后一次的热闹与喧哗。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