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长龄是陛下的亲信,也是和稀泥的老手。
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守着户部那点一亩三分地冷眼旁观神仙打架,不结党、不站队,爱银子、也独爱银子,这些年立志于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敛着不多不少刚刚好的银子。所谓刚刚好,就是既能满足了私欲,又不会耽误国事罔顾百姓,还能让陛下放心,毕竟,人无欲,则无敌。
可见,温长龄是个极聪明的人。
聪明的温尚书虽然没什么太交好的朋友,回回下朝也是走得最快的一个就像是生怕慢人一步就被陛下留下用膳了似的,但也从未正儿八经树过敌针对过谁,年轻的宋大人则正好相反,永远是朝堂之上最惹眼的一个。
今日和以往一样,佟相起的头、一群言官相继跟上,弹劾宋大人手太长了,北镇抚司那点事不够他忙活的,还跑人家地盘将“重要”的逃犯给活活打死了……通常,这种时候的温尚书都是垂着眉眼以四十岁正值壮年的身子骨扮演老眼昏花体力不支打瞌睡状。
谁知这次,温尚书的瞌睡打着打着突然就醒了,两眼茫然一顾,掸掸宽袖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上前头横插一脚,仰面长呼,“陛下!微臣也要弹劾宋大人!”
正半阖着眼皮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某言官被这一嗓子打断,连带着该说什么都忘了。
陛下对这位心腹很是宽和,就算被人吵得耳根子疼,还是笑着抬了抬手,客客气气地让温尚书直抒胸臆。
温尚书“咚”地一声跪了,结结实实半点不含糊,他说,“陛下也知道,老臣一把年纪,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乃是亡妻所生,亡妻故去多年,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往日里在府中金尊玉贵养着,搁手心里捧得好好的,因为陛下一道圣旨,匆匆忙忙嫁去了他宋家!这还没几天呢,就被人给劫持了,脖子还被人给抹了!”
皇帝陛下脑仁疼,这是连他一道骂进去了……
边上有能察言观色的,悄声提醒道,“温尚书,那不叫抹脖子……就是划了一下,皮外伤……”
话音未落,温长龄倏地回头,眼睛瞪地滚圆,“你说什么?皮外伤?我儿昨日去看了,说整个人都跟血水里捞起来的似的,除了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浑身上下全是血!你管这叫皮外伤?不若将你女儿拉过来,我照着她脖子比划一下,看看你是不是还会这么说?”
温尚书在陛下跟前从不虚言,虽然……浑身上下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血,但算不得虚言。
同僚一噎,翻了个白眼,骂了句“不可理喻”悻悻退下了,谁人不知道这温浅在温家就是爹不疼、娘不亲的存在,之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也没见你站出来心疼闺女啊!这会儿还不是为了借机落井下石,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