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戈蓦地一怔,微阖的眉眼下,是一闪而逝的光——找到了。
元戈仍然攥着身侧衣角,点头哈腰般地转了身,略显局促地作揖,视线里,是那人嫩黄色的裙衫和半透的纱衣。元戈没抬眼,只看着那一截裙摆,轻笑,“姐姐们自然是各有各的美,就如御花园中亦是姹紫嫣红,牡丹雍容华贵,名兰气韵高洁,冬梅傲雪凌霜,若人人都只求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岂不就如那花园之中只种了一种花,委实无趣。”
对方倏地笑开了,“姐妹们,听听、听听,这可不就比那些个脑子里装了水、肚子里装了油的货色有趣多了?书生就是书生,知道说好听的话哄人开心呢……难怪咱们的之桃妹妹脖子都等长了。”
话音落,执着帕子的指尖勾上元戈的下巴,细长的指甲与肌肤相触,引起细微的酥麻感。元戈就着对方的手缓缓抬眼,对上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容——宋子尧的另一位相好,小柔。
穷书生元戈眉眼微敛,略带害羞,轻声说道,“姐姐……好生漂亮。”
小柔像是来了兴趣一般,愈发娇笑着问道,“那你说说,姐姐我……是御花园里的哪种花儿呢?”
书生一张不大的脸上,愈发红艳欲滴,四下的起哄声里,他看起来快要无地自容般,只半晌,轻声喃喃,“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姐姐当如那白色海棠花,素雅便已极美。”
对方倏地一愣,指甲着了力,元戈被刺地一激灵,下意识攥紧了指尖,面上却仿若未觉。小柔勾着嘴角打量着元戈,半晌才倏地笑了笑,松了手,有些意兴阑珊似的,“姐姐我听不懂那些个深奥的东西,但这素雅二字不讨我喜欢,姐姐我还是喜欢牡丹,百花之首、国色天香。你这书生,端的只会卖弄才华,无趣……”
说罢,转了身去,捻着帕子摆摆手,“罢了,罢了……去寻你的老相好之桃去吧!”
小柔走了,其他姑娘们也逗弄够了,互相打着趣离开了。
元戈仍然站在那里,仍是像一只闯入狼窝的兔子,还是一只因为肉质不好被整个狼群嫌弃的兔子,无辜、可怜,又幼小。人群从她身边来来往往,甚至没有人舍得分给她一个眼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眼,视线所落之处,仍然是小柔离开的方向,她盯着那个方向许久,兀自摇了摇头,转首去找龟奴,转身之际已经换了表情,轻声问道,“请问……之桃姐姐,可有得空与小生相见?”
这位隔几日就要来找之桃的少年,龟奴们早就认识了,之桃是醉欢楼里最闲的姑娘,平日里从来没有客人,龟奴直接笑呵呵地应了,懒洋洋地带着书生往二楼去了——虹妈妈交代了,虽然是个穷书生,榨不出几滴油水来,但左右之桃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在楼中吃干饭,不如好生招待了这书生,能换几个银子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