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那场点茶会过后,闻清临也忙了起来——
要开始筹备今年的第二次个人画展。
他的个人展除去研究生毕业那年的第一场,是在圈内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画廊办的,自从第二年起,就都是在海城美术馆了。
不过即便是熟悉的展览场地,每次展览的主题内容却都不一样,因此同样需要全新的策划与准备。
比如闻清临这一次展览的主题叫做——丹青赛博。
是个很新颖的类型——
用水墨笔触,画赛博朋克风的内容,好像两个极端的结合。
展览场馆内的种种布置,也就都需要与这个主题相映衬,力求给观展人足够沉浸式的观展体验。
不过好在闻清临已经是有工作室的人,他有一个称得上完备的策展团队,并不需要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但闻清临在这方面向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用童柠的话讲,就是“你们大艺术家都很龟毛”,总之,团队做初步策划,之后会一一同闻清临报备沟通,再去修改,直到最后达到闻清临心里满意的效果为止。
除此之外,闻清临更需要做的,还是挑选整理自己要出展的作品——
尤其是这次,这个类型的画绝大多数其实都是闻清临即兴发挥的,画了就算爽到,但真的要出展,却需要后续再给每幅作品命名,写简介,陈述基本构思…
闻清临是真觉得,工作绝对是最扼杀x欲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
忙起来之后,别说是像之前那样时不时挑逗一下沈渟渊了,两人甚至做的频率都直线下降。
闻清临基本每晚都在熬夜,不过有件略微让他惊讶的事情是,向来作息规律的沈渟渊不知为什么,最近睡觉时间也好像变晚了。
闻清临会发现这一点,还是个偶然——
有个晚上他对策划提供的关于展馆背景的三个方案,都不是很满意,不得不亲自上阵修改,这一改竟就改到了凌晨两点。
活动了一下已经略微僵硬的脖颈,闻清临呼出口气,起身去厨房倒水。
谁知一打开画室的门,竟就直直对上了对面沈渟渊的书房——
门是开着的,还亮着灯,沈渟渊竟就坐在办公桌后,不知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闻清临最开始以为沈渟渊是正好也有要忙碌的工作,不得不熬到深夜,可谁知接下来的一周里,闻清临每晚熬夜工作结束后从画室出来,都能看到沈渟渊还坐在书房里。
竟是在练书法!
沈渟渊在家时候也是穿衬衣的,不过不是很正式的那种,而是件伊顿领的墨蓝色衬衣,圆弧领形恰到好处中和了两分沈渟渊面部轮廓的凌厉感,加之他坐在书房并不算明亮的暖黄光晕下,手握毛笔在宣纸上写字,肩背格外挺拔,看起来实在是温润至极,周身都仿佛透着股古雅的沉静气质。
闻清临倚在门框上看了两秒,才轻笑开口:“沈总怎么这么晚不睡,还在这里写毛笔字?”
沈渟渊抬眸看过来,原本偏深的眼眸此刻被书桌上的灯光映得略微发亮,很温和,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睡不着。”
闻清临并没有再去深究“为什么睡不着”这样的问题,毕竟成年人的睡眠总不是夜夜都像年少时候一样好。
他只是随口问:“沈总在写什么,古诗?”
毕竟古诗与毛笔字实在相配。
可沈渟渊默了一瞬,却回答:“不是,是现代诗。”
“哦?”闻清临挑了挑眉,起了两分兴致,“比如?”
这次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落在闻清临身上,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觉得沈渟渊的目光中,好像染了两分难以言明的意味。
可不等闻清临细思,沈渟渊就已经敛了眸,温声举例道:“比如,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他讲这句话,不,讲这句诗的语气依然很温沉,似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诗的内容,分外露骨。
闻清临微微一怔,下意识问:“聂鲁达?”
他平时看诗歌的时候并不多,毕竟比起文艺含蓄的诗歌,闻清临向来偏好更能够直接刺激感官的东西。
不过沈渟渊讲的这句实在出名,闻清临还是有印象的。
沈渟渊“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闻清临笑了一下,玩笑般道:“没发现沈总还蛮有浪漫细胞。”
沈渟渊不置可否。
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在宣纸上写下这一句句露骨情诗的时候,总会添上一个前缀——闻清临的名字。
闻清临,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就像闻清临同样不知道,沈渟渊晚上熬夜在书房写毛笔字,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陪伴他一样。
即便他们隔着一层画室的厚重门板,沈渟渊根本看不到闻清临的身影,只能依靠门缝漏出的些微光亮以作慰藉——
他们正一起熬夜。
-
等闻清临终于暂得两分喘息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之后。
展前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剩下很少部分细节的收尾,不出意外再要一天就能全部完成,三天后就该开展了。
和童柠一起又看了一遍展馆出来,闻清临把过程中记下来需要修改的小细节整理好,一并发送给了策划。
童柠提议一起去吃晚饭:“听说有家新开的法餐很好吃,去尝尝吗?”
闻清临犹豫一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解锁手机,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
晚上回家一起吃饭吗?
那边秒回——
回,闻老师等我。
闻老师想吃什么?我提前订餐。
闻清临勾了勾唇,随手回过去两个字——
法餐。
将手机熄屏,迎上童柠疑惑瞪视,闻清临轻笑拒绝:“不了,我和我先生约了晚餐。”
他故意用了之前拒绝那位周二少时候一模一样的台词,听得童柠直翻白眼,笑骂他:“滚蛋,一脚踢翻你的狗粮我不吃!”
闻清临也笑,和童柠告别之后,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兴致一路都很好。
当然,并不是真像童柠说的什么“狗粮”,闻清临自认他和沈渟渊之间远不是能给别人发狗粮的那种关系。
只是单纯因为忙了这么久终于闲下来了,闻清临就想找些乐趣,譬如——
和沈渟渊一起吃个晚餐,趁气氛到位挑逗两句,之后顺理成章享受一场合法x爱。
只是…
闻清临计划得很美好,实际实施时候还是出了个小插曲——
晚餐吃得很愉快,是闻清临点名的“法餐”,沈渟渊订来的,质量与口味自然都很有保障。
即便不像川菜那么“够劲”,但闻清临也确实是觉得不错。
最后喝完一小碗龙虾汤,闻清临放下勺,抽了张餐巾纸擦嘴角,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也正放下刀叉的沈渟渊,心尖微动,闻清临正要开口随意说句什么,可手机却不大合时宜震动起来。
闻清临轻“啧”一声低头去看,发现是美术馆那边一直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只好划了接听。
懒得起身去画室里,闻清临就坐在饭桌前挂上了耳机。
谁知耳机那头一出声便是道歉:“对不起闻老师,真的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就是想问一问您,您的展览可以推迟到半个月后再进行吗?”
闻清临微愣,他直白问:“为什么?”
他这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要推迟?
耳机那头负责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大概本身也是闻清临的粉丝,每次和闻清临讲话时候就很客气甚至尊敬,这时候因为歉意,就更语无伦次了。
闻清临听了半天,才勉强从两句话夹杂一个“对不起”里大致听明白了——
是忽然有个空降摄影艺术家给美术馆投了一大笔钱,指定要在两天后开摄影展。
但美术馆近期根本没有空展厅,唯一空的一个就是闻清临基本已经筹划好,准备三天后开展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