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杲又问帕孜勒家中情况,得知其未曾婚配,但已定亲。未婚妻名阿依慕,原待其立功归来后成亲。如今不知是否已嫁作人妇。李一杲复问其是否曾向无问仙求情,帕孜勒道:“我等被困于此,无法攀越悬崖,更未曾见过尊师无问仙。唯有当初与仙长同来之女仙人曾现身相告,让我等自谋生路。此后便再未出现。此间已有十余人因无法忍受孤寂而自尽。恐再过数年,自尽者将更多。”
李一杲闻之黯然神伤,默默点头。又与帕孜勒闲叙片刻后,告辞离去。回到悬崖之上,李一杲思忖片刻,径往无问仙处求见。见面后问道:“尊师在上,请问悬崖下十数万人众,须满足何等条件方能得以释放?又如何能让他们的家人来此团聚?”
无问仙闻言,淡然曰:“此乃尔所结因果,彼辈之释放、家眷之团聚,与我何涉?尔何以来询我?”李一杲复问:“若我私自纵放一人,或使其家眷来此相聚,当付何等因果之代价?”无问仙曰:“纵放一人,尔寿减十年;家眷来一人,尔寿减一年。”言讫,不复多语。
李一杲归家,细述其事于赵不琼,又问计于她。赵不琼沉思有顷,乃言曰:“夫君,悬崖下众人,所求无非人之**——**与自由。有无后嗣传承,实则非关紧要。然尔欲牺牲寿命以满足其欲,殊为不值。”
李一杲沉吟片刻,乃言:“夫人所言甚是。然我等亦需人助以加速道种之心血浇灌。故我想先与帕孜勒商议,许以其未婚妻阿依慕相聚为条件,换其助我共浇道种。夫人以为如何?毕竟只需付出一年寿元,若效果显著,亦属值得。”
赵不琼虽心疼李一杲损失寿元,却亦不再反对。略作思索后乃言:“可试为之。然我建议先寻得阿依慕,探其是否已嫁。若未嫁,则告以实情,询其是否愿与帕孜勒相聚。若不愿则罢;若愿来,则告以所需之事,令其向帕孜勒言明。若帕孜勒不愿,亦不强求,送阿依慕归去便是。”
李一杲闻之大喜,击节赞曰:“夫人果乃女中诸葛,智计高人一等!待至明朝,吾定依夫人锦囊妙计行事。”言毕,二人遂定计议,静待东方之既白。
翌日,晨光熹微,李一杲复至悬崖之下,寻得帕孜勒,告之曰:“吾能助汝寻觅未婚妻阿依慕,使汝等团圆。然汝须告我寻她之法,及令其信汝在此之理。”
帕孜勒闻之,喜出望外,急取半块玉佩,双手奉于李一杲,道:“多谢仙人!此乃阿依慕所赠之半块和田玉佩,仙人持此,见之必信。”言毕,又细述自家与阿依慕家之详情。李一杲一一铭记于心,复问数语,遂辞别而去。
李一杲归返家中,向赵不琼细述其事,复请教曰:“夫人可有指教之处?”赵不琼沉吟片刻,道:“若阿依慕果愿前来,尚有一难。彼处悬崖之下,尽是虎狼之男,一弱女子,如何能在其中安然度日?此事吾须禀明恩师,求其赐一安身立命之法。汝可勿忧。”
李一杲点头称谢,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吾这就施法,前往西域走一遭。”言罢,向赵不琼拱手作别,随即施展法力,运使神力,直往西域而去。
虽万里迢迢,然李一杲已筑基有成,法力高深,不过五日,便已抵达西域伊吾卢。询问乡民,旋即寻得一土木结构之屋舍,外围以土块筑成高墙。李一杲暗运玄功,隐身而上墙头。
耳闻屋内有喧哗之声,似一女与二男争执不休。李一杲施展顺风耳之术,顷刻间已明了其意。原来是二男欲逼婚于女,女坚拒之,声称要等帕孜勒归来。二男则言帕孜勒已战死疆场,不会再回。屋内哭闹之声愈演愈烈,李一杲摇头叹息,心道:“此女必是阿依慕无疑。可叹人间何处无不平之事!可惜恩师有命,不得干预人间纷争。且先见见他们再做道理。”
正欲跳下墙头相见,忽见一少女自屋内冲出,身着西域服饰,姿容秀丽。其后有二男紧追不舍,少女奋力挣扎,眼见即将被擒。少女情急之下,竟以头撞向墙角之石。李一杲见状大惊,急伸一指,以法力护住其头。随即捏诀一挥,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间,李一杲与少女已双双消失无踪。
话分两头,且说无问山中,赵不琼与无问仙对坐品茗,言谈甚欢。无问仙语气温和,含笑谓赵不琼曰:“不琼,汝等将来之子,欲令其修道成仙,抑或入朝为官乎?”赵不琼笑而答曰:“多谢恩师垂询。孩儿之事,当由其自主抉择,吾与子均不妄加干涉。惟愿在其年少时,为其营造一合适之环境,教以做人之道,略通天下之事,余者顺其自然耳。”
无问仙闻言颔首,赞曰:“善哉!创造自然,方能顺其自然。汝等已初窥道之精髓矣。”二人又叙谈片刻,无问仙忽问:“不琼,汝今日特来访吾,莫非仅为陪吾品茗闲聊乎?”赵不琼乃向无问仙翁深施一礼,含笑答曰:“恩师明察秋毫,洞悉天下事。弟子此来,实有要事相商。”遂将李一杲往西域寻觅阿依慕之事娓娓道来。言毕,复问曰:“恩师,弟子近日觉察,吾与子每夜梦中心血浇灌道种,渐感力不从心,道种似有萎缩之兆。弟子担忧此是否与弟子怀孕有关?恳请恩师指点迷津。”
无问仙翁沉吟有顷,乃缓缓而言曰:“此事与汝孕子有关,乃因彼此争抢资源而致。然汝子数月后即将降世,影响亦不甚深远。然吾需告诫汝等,道种不宜久留于石中,迟早须植于大地以生根。届时争夺道种者将纷至沓来,汝等须有万全之策以备之。”赵不琼闻言,心中凛然,遂向无问仙翁深施一礼,谨记教诲。
无问仙翁又微招手,赵不琼身上储物袋中十几块石头即飞出半空。仙翁伸指一弹,便有十几道仙光打入每块石头之中。言曰:“待李一杲归来后,汝可将此十几块石头置于枕下,两人共入梦境,定好一道念。则汝等之道念将融入此石之中。尔后,将此石交于汝认为可助之人。彼人若与汝等道念相合,则周围一丈之内,但有歹念者近之,即自动灭之。然善恶一念间,若持石者对周围一丈之内之人起歹念,亦能一念杀人。”无问仙翁又细细吩咐了种植道种之法,呷一口香茗,挥手道:“吾欲炼丹去也。”赵不琼感激涕零,谢过师尊,伸手一招,十几块石头便飞入储物袋中,拜别无问仙下山。
赵不琼归家已五日,无问村中静候佳音。是日,蹄声隐隐传入幽谷,琼于深闺之中,轻启玉窗,半掩珠帘,遥见李一杲身影,携一西域佳人缓缓而至。琼心领神会,知是阿依慕至矣。
遂整衣出迎,含笑嫣然,道:“夫君远道而来,辛苦万分。”一杲见状,急趋前扶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尔何轻出,玉体可安否?”二人相视而笑,言语间尽显深情厚意。
一杲复引阿依慕与琼相见,琼细观之,见依慕容颜秀丽,眉宇间流露出别样风情,心中暗赞。三人依次行礼,琼与一杲携手入内,阿依慕紧随其后。
至内堂,李一杲夫妇引阿依慕拜见李母,恭敬下拜。李母慈祥端庄,微笑颔首:“贵客远道而来,已备妥寝所。”言毕,命婢女引之。阿依慕含笑致谢,随婢女前往住处,心中感激不已。
李一杲夫妇归至寝室,一杲娓娓道来西域接迎阿依慕之奇遇,赵不琼则细述造访无问仙之玄妙。一杲沉吟有顷,乃言:“若将仙石付与怯懦之辈,设有恶徒逼近,因石而毙,彼会否惊恐失措,遗石而逃?”不琼曰:“君所思甚是。若然彼辈行止,终恐玉石俱焚。但人间不乏圣母心者,君又何以策之?”
“吾妻,不若先以梦境试探阿依慕之心性。若其连自卫之道亦不悟,则吾等只好作罢,以免反害其身。”李一杲建议道。
赵不琼颔首称是,略一思忖,又言:“此法似可,但试她一人,抑或令帕孜勒同试,更为妥善?”
一杲含笑曰:“吾妻既已有定计,自当从之。吾往与帕孜勒言谈,汝则向阿依慕说明,观其二人所见是否相投。若志同道合,便令他们同入梦境一试;若各有异议,则待吾归再行商议。”赵不琼含笑点头,言:“此法甚妙,然此刻无需急行。君初归家门,且用饭安寝,待晚间共入梦境,定夺道念,明日再往不迟。”
两人依计行事,略去不表。
旦日,晨光初照,李一杲独往悬崖之下,欲寻帕孜勒之踪迹。而赵不琼则召阿依慕至,与之闲话家常,探询往昔生涯。赵氏睹其坚贞之姿,暗赞不已,思忖:“此女若非刚烈之性,岂能以身抗二兄之命?”
言谈间,赵氏隐约窥见帕孜勒被诳入伍之秘,遂细询阿依慕当日情由。闻其详述,赵氏心中愈发笃定,乃徐徐谓阿依慕曰:“若吾告汝,帕孜勒实为汝兄所欺,误入军旅,今赐汝一机,汝可愿诛此二兄,以雪情郎之冤?”
阿依慕闻言大惊,失色道:“妾虽有心,然力不能及也。二兄长武艺高强,妾安能胜之?”言罢,泪珠盈盈,不胜凄楚。
俄顷,李一杲含笑归来,阿依慕睹之,惊喜交集,疾步迎上前,叩问曰:“仙长,吾帕孜勒安在?其无恙否?”李一杲颔首微笑,答曰:“吾已寻得彼,与之共叙衷肠。彼虽身经百战,历尽沧桑,然犹怀一腔热血,向往人间美好。然不知汝之心意若何?”阿依慕闻言,决然颔首,坚定道:“妾愿与帕孜勒同甘共苦,共创未来。”
李一杲闻言,乃转顾赵不琼,目光炯炯,问计于她。赵氏含笑对之,沉吟片刻,乃婉询阿依慕曰:“如今之计,当如何处置汝之二兄?”阿依慕面露难色,踌躇良久,方徐徐言曰:“吾兄之罪,首负帕孜勒,次乃负我。若论其罪,十分之中,吾定其三分,而七分则留待帕孜勒决之。然吾不能代帕孜勒决断,故吾所能决者仅三分耳。彼二人虽不义,然终为家父之子,吾不忍因其迫我而忘父恩。故吾之分,愿自承一分,彼二人共承二分。”
赵不琼闻其言,目露赞赏之色,复含笑问曰:“此法以十分定罪,乃汝自创之法,抑或闻之于他人乎?”阿依慕对曰:“妾闻之传教士云,凡事皆可计算。妾想刑罚之事,亦可如法炮制。”言罢,李一杲与赵不琼相视而笑,默契于心。赵氏乃谓李一杲曰:“夫君,劳烦再往询帕孜勒,以定其兄之罪。”
李一杲颔首应之,旋往悬崖下寻帕孜勒。而赵不琼则与阿依慕闲话家常以候之。未几,李一杲归来,向赵氏述曰:“帕孜勒言,阿依慕既原其兄一分罪,彼愿依其半,原其半分。”赵氏点头称善,乃决然道:“既如此,则共原一分半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定其八分半之罪。”
阿依慕闻之,骇然色变,急问曰:“二位仙长,吾兄之罪,将报官定罪乎?妾家贫寒,若报官,恐彼等直接被抓为壮丁,反不如速死为快。”
赵不琼嫣然含笑,启唇而言:“人间之罪,自有官府明断,我等不宜涉足其中。然因果之报,乃天地之大道,汝若决意令其兄受死罪,吾等可赐汝神力,使汝亲刃之以绝因果。今汝与帕孜勒共定其罪为八分半,欲消此因果,则稍难矣。”言罢,纤指轻弹,触及阿依慕之额。阿依慕若有所悟,颔首致谢,连连叩拜。
赵不琼复取一石,递与阿依慕,郑重嘱咐曰:“此乃入梦石,汝须慎藏之,勿失。每夜与帕孜勒共枕此石而眠,即可入梦与吾等相会。”阿依慕接过入梦石,紧抱于怀。
李一杲复取符箓一枚,递与赵不琼,曰:“吾归时,复往谒师,陈此情由。阿依慕与帕孜勒虽已订婚数载,然犹未成婚。师故赐符,得以直召帕孜勒至此。”
赵不琼接符而笑,曰:“夫君思虑周详,妙极!吾等明日即为彼等完婚,并试以梦中之缘。”言毕,即命人筹备婚庆诸事。轻点符箓,光芒骤闪,帕孜勒已立于前。
帕孜勒见李、赵二人,慌忙下跪,拜谢曰:“蒙二位仙人恩赐,得见天日。不知能否赐见阿依慕一面?”
李一杲含笑曰:“非但能见,且有好事相告。吾等已定于明日为汝与阿依慕成婚,试观后来者何人?”
帕孜勒回首,见阿依慕泪流满面,奔拥而来。帕孜勒亦激动万分,紧抱其怀。二人相拥片刻,复齐齐下跪,叩谢仙人。
赵不琼谓阿依慕曰:“汝先引帕孜勒回房歇息,明日晨起,即为汝等成婚之礼。”又嘱帕孜勒曰:“今日汝等可尽情叙话,然至黄昏时分,吾将复传汝回悬崖下。本村村民多为汝筹备婚礼,汝宜有所表示,勿令彼等徒劳。”
帕孜勒颔首答曰:“二位仙人放心,吾自当知之。吾已备珍贵药材多份,明日带来献与二位仙人,烦请代为分赠乡亲。”言讫,随阿依慕离去。
赵不琼睹阿依慕与帕孜勒之去,乃回眸谓李一杲曰:“吾师传吾道种栽培之术,然亦诫之曰:‘道种不宜久留石中而不落地。’今吾详述其法于君,君以为何如?”言毕,细述其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