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不是这般好,她定能坚定心智,可惜,爱让人自甘卑微,向他俯首称臣,爱是时常觉得亏欠,她隐隐觉得绝望。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爱让她不自觉去想自我牺牲和屈服,而后那样方觉得心安理得…太可怕了!
男人却沉默起来,揉腹的手这会擦着人滚烫的泪水,两人相知多年,他知道这是妇人妥协,在让步。
他称帝不过是时日问题。身为主公这么多年,自己几乎无可挑剔,除了子嗣。
冠年娶妇,年二十六,妇人怀孕,二十七才有元骁和明熙,如今他虚岁三十三,膝下只得元骁一子一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时常感慨,太少了,儿子太少了。
更别论营里营外兄弟字里行间的忧虑和建议,妇人固然聪慧能干,但自己征战在外却是她鞭长莫及之处,多少人私下在某处安排了女人,劝他疏解,韩霸天说,男人嘛,一棍子下去,女人就服服帖帖的,等着子孙满堂就行,天生就有提起裤子走人的便利。
但他这么多年没有想过做过。这一年,他确实不止一次想过。有哪怕是多一个儿子也好,这也能让他和部下安心下来,甚至万一战场无眼,望舒有两个儿子傍身也不那么被动……
但望舒先知先觉和老头子师徒的诊断先后浇灭了他的期盼,从别处才能有儿子的呐喊震耳欲聋。
岳父岳母早在妇人始终多年不孕时已私下默认站在他这一侧。妇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可怕,所有人瞒着她谈过话,但她仅仅抽丝剥茧便能知晓自己的爹娘更护自己的女婿……
当下在他最为挣扎的困境之中,使他挣扎徘徊的妇人,率先松了绑。
前朝旧臣很固执,但如果他肯纳那些老头子家里的适龄女子,旧臣们嘴便没那么硬。
“舒舒……”他艰涩开口,“我想要儿子……”
千山万水碾身而过,望舒轻声呼痛,一声“啊……”到了喉间又憋回心里去,“好。”
一锤定音。
前一晚两人辗转反侧夜半难眠相对无言,双双晚起,她一醒来,原本还抱着她闭目养神的男人惊慌躲去了书房,随后便去了军营,赏花之事不了了之。
望舒吩咐将柜子里缺布少料的衣裳丢进香鼎里付之一炬,小青和春杨俱惊吓慌张。
“夫人,可不兴烧衣裳。”春杨苦苦相劝,只有人没了,才会将她生前所用烧给地府……哪里有人活生生的人无缘无故将东西烧成灰烬洒水扬了?
望舒心里淤堵,以手支颌,埋头库房账册听而不闻。
春杨跺跺脚,找季母告状去,季母闻言顿觉天崩,拉着春杨问:“是不是……是不是……”
阳光烈得晃人眼。春杨不小心被耀得流了泪,心里一慌,连忙拭去,“春杨也不知道。”
季母心里有数。早上女婿眼角染红微肿,亲自过来留了一句,让她多陪陪女儿,不容她追问,转身就走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