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下来。
何蛟定定的望着何不染,脑海里飘过很多他的影子,他的声音。
她曾经忽略掉一些细节。
每一次结束后,他看上去都分外慵懒。
她总以为是别的原因。
第一次是因为她用了村长的痣。
第二次是因为琉璃火来袭前的困顿。
之后是她太爱玩,把何不染折腾得太狠,又或者他生性疏懒,本来就是那副模样,或者是爱用那神情勾她心痒。
一切都看似很合理——她在利益驱使下,自顾自合理化了他的谎言。
“……你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用自己的灵气去换取一点肌肤之亲。
只有疯子,才会代替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承受四分五裂的痛苦。
……她都做不到。
她可以为理想而死,可以为救亲友而牺牲性命,唯独不能接受被砍去四肢。
人变成蚂蚁,尚可自由飞行。
即便死了,在这个世界,灵魂也有相应的归处。
没了四肢却相当于坐牢——你的灵魂,被永远关在了一块顽石里,没有人能拯救你,你的来去只能由他人决定,直到死亡来临。
……看来,那些埋藏在她心底的疑问,再不需要人回答了。
因为他所做的,抵过一切口头答案。
就像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对何不染的感情,也不是她以为的那般轻描淡写。
否则面对那断肢上狰狞的伤口,以及他安抚的笑,她又怎会倍感绝望?
“不,别哭啊……”何不染的语气忽然慌乱起来。
何蛟后知后觉地抬手一抹,手掌兀地湿润起来——不知何时,泪珠已然滚落。
“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呢,你先给我缠一缠伤口,抢救一下嘛。”
何不染哀求着。他的声音软和极了,听得何蛟鼻端又是一阵热潮。
分明是他最苦,怎么到头来,还是他来安慰她呢。
何蛟擦了擦眼睛,重新洗了手,给他的身体上药包扎。
她做得一丝不苟,心中却犹疑不定。
何不染毕竟是死人之躯,这些药真的对他有用吗?
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何不染道:“用不着挂碍,你难道不知道,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这话一出,何蛟终于眼前一亮:“你有复原的办法?”
“琉璃火有净化再生之能,从前我在障区行走,曾有一次被刺中左眼,一度瞎得什么也看不见,但被琉璃火烧过后,视力又恢复如初。”
何不染说着,把脑袋往何蛟身边挪了挪,“不信你凑近看看?”
何蛟一声不吭地包扎完,终于低下身去看他的眼睛。
仔细检查过后,她脸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如释重负。
“蛟蛟?”
“不信。”何蛟坐起身,把他的裤衩子套了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编故事呢。”
何不染苦笑:“我的信誉就这么差吗?”
“谁让你丢下白蛟营不管。”
何蛟顺手把人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像抱起一个洋娃娃,“平时说什么顾全大局,临事儿了您跑得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