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双眼睛眯起了月牙,喊了一句宁先生后,转身飞奔离去。
两人目送那道小小身影,齐静春接上之前的话语,“宁远,关于犯错,是个难以理清的问题。”
“人活一世,难免犯错,这是人之常情,有些错,更是一辈子都不能犯。”
“容我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你算计了那个姑娘,是事实,你也亲口承认了,但你并非对她有恶意。
只是你自己想的不够多,不够仔细,没有一开始与她如实相告,在那个姑娘的眼中,你就已经是在利用她了。”
青衫剑修蹲在一旁,双手笼袖沉默不语。
齐静春笑了笑,也学着他的模样蹲在地上,继续说道:“既然去了铁匠铺学本事,与阮家父女上了同一张饭桌,就已经是亲近之人了。”
“那么,宁远,你认为,对待亲近之人,该如何?”
少年脱口而出,“既是亲近人,就应坦诚相待。”
“可是先生,一切都晚了啊,退一万步讲,哪怕秀秀谅解了我,这件事依旧存在。”
“就像是往桌子上钉了一颗钉子,即使拔出来了,那个小孔还留在那。”
“覆水难收?不是难收,是不可收,裂缝一旦存在,哪怕只是一丝,迟早也会决堤。”
齐静春猛然拍向少年肩头,一声暴喝,“宁远!”
宁远猛然回过神,大汗淋漓。
齐先生几乎是带着呵斥的语气道:“没人可以不犯错,即使是你眼中的我,年少之时也会犯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生而为人,大家都一样,刚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年少无知,所以我们开始读书,开始学那些道理,读了万卷书还不够,还要脚踏实地的行万里路,去登山过河,去与人为善……”
“即使如此,哪怕做了一辈子的善事,教了一辈子的书,也不敢说自己会在死之前不犯一点错。”
一向温和的先生,忽然变了脸色,成了李槐口中的那个严厉的教书匠。
“你才多大的年纪?是,你是走了很远的路,可你见过多少的人和事?你在剑气长城杀了多少的妖,到了浩然天下,又学会了多少道理?”
“书上有覆水难收,但也有破镜重圆,你与那个姑娘,都是刚刚睁眼看世界,”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们犯错,我们认错,同样也会改错,既然你认为那个姑娘不会原谅你,就更应该在后续好好对她。”
“她是否谅解你,这都不打紧,可你不能什么都不做。”
齐先生望向深沉天幕,喃喃道:“倘若犯了错,就应该直接打杀,这天底下的人啊,一个都跑不了。”
……
龙须河畔今日的炊烟,来的晚了许多。
小院中,少女依次将饭菜端上桌,扯下围裙后,又摆好了碗筷。
少女一如往常,朝着隔壁扯开嗓子喊了一句,“爹!”
汉子洗净双手,正打算上桌吃饭,忽然愣在原地。
“秀秀,怎地多了一副碗筷?”
阮秀随口道:“哪里多了?”
“有客人?”阮邛狐疑。
少女摇摇头。
阮邛叹了口气,语气带点责怪道:“秀秀,不是我说,那小子城府太深,之前连我都看不出来,如今真相大白,就莫要多想什么了。”
少女语气不咸不淡,“可他给你打了好多次酒。”
汉子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他还学我本事呢!”
男人长叹一口气,声线急转直下,“秀秀,那小子说到底,凭心而论,算不得什么坏人。”
“可他那心里头的事儿,太多太杂,即使没有坏心,但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这种人,最好是不要与他相处,否则徒增烦恼。”
汉子喝下一口桃花酿,这是回来的时候,闺女给他买的,“我也不拿他怎样,往后我这铺子里,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
青衣少女瞪了老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她快步走到屋檐下,倚着门栏,望着那条乡间小道。
少女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他叫我秀秀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