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天籁之音 狄洁 10455 字 11个月前

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在商量那些所谓的军国要务。在这方面,我承认,我的确还很生嫩,根本不足以担当掌控一方疆域的帝子。

那些尔虞我诈的道道我也不想懂,到乐得当个傀儡。让炫自己一个人烦去吧!

当他们联络、叙事时,我索性主动回避。有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刚出生的小儿子。

这可怜的孩子。我是在出发后才发现怀了他的,而且,算算时日,似乎是在路上怀上的。这样一来,这孩子从孕育、孵化,到出生乃至长满周岁,这整个儿过程都要在宇宙中度过了。我恐怕他体质会因而受到影响,总是不放心。

炫说我杞人忧天,圣族曾经有过持续数亿年在宇宙中流浪的经历,现在虽然在伊甸安居,但仍因担负巡航宇宙的任务,绝大多数族人,都会在宇宙中度过大半生的时光。他们的后裔,生在宇宙中,反而会比生在任何一个星球上,都长得更好。

他给孩子取名“无心”,还抱着还是卵状的、未出世的孩子,对烨炫耀,说他有儿子了。

算他蒙准了,是个儿子,而且是圣族。

这孩子,竟然完全是个圣族!他体内有构成迦楼人翅膀的寄生植物因子,但却没有翅膀。

炫说这是天意,将来要把无心送回伊甸去。我没有反对,反对也没用,他才不会听我的呢!况且,如果无心真的完全像他,恐怕这孩子的成长与寿限,也不适合与迦楼人共同生活。让他回伊甸也好。

炫没有说明,但我也明白,为孩子取名无心,有无欲无求之意。他是要向代他继位的烨,表明他离开的决心。另外,圣族有律,凡宗室嫡长,必须有子嗣留在宗室,而我和炫是注定不会再回伊甸了,取这样的名字,也是希望能保护这注定无依的孩子,不要被卷入权力争斗的旋涡。

转眼间,四年过去了,我终于又回到久别的故乡——迦楼星。

当我领着玲儿走出舱门时,立刻受到了族人们热烈的欢迎,雷鸣般的欢呼声一直响了很久。

炫说得没错,百姓对我是谁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感兴趣,对于苛带他们的王弟回没回来或是去了哪里之类的事,也毫不关心。

族里仅剩的两位长老认出了我,激动的大喊着我的名字冲了过来。有百姓听到他们说是我回来复位,立时传了出去。欢呼声便更盛了。

当我和炫一行人走出飞船,以继母为首的一众臣子迎了上来。当她看到我额上的标记不是一般的神将印记,而是圣妃的标记时,显得非常惊讶,但这还远不足以将她吓住。

看他们的架式,竟然都不打算迎我入宫!

这女人果有心机!她冲上来,却不喊我的名字,也不尊我为神将或圣妃,只直接追问我那王弟,她的王儿去向。然,从语调、神态上看,她的态度又不像把我当做不认识的人。

经她这一问,立时有臣子跳出来,向我质问我那王弟的去向,态度嚣张,十分无礼。

两位长老为我不平,斥责他们对我无礼,那些人立刻提出对我身份的置疑,同时指责两位长老不关心帝子死活,还说他们是叛徒。两位长老人单势孤,也不敢再多话,难过的大声叹息。

炫的轻咳声适时的响起,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此情此景,炫早有所料。按照他的指示,我稍稍安慰了两位长老,对那些跳出来叫嚣的人颔首一笑,将他们视线导向身后,作神官打扮的炫,并转身对之浅施一礼。

早有准备的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有些有气无力地道:“什么帝子啊!那家伙分明就是个水族吗。真是,他到底是不是老星君亲生的啊?”

这一击命中要害,继母又是一惊。那些站在继母一边的臣子们也纷纷歇斯底里起来。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敬畏炫神官的身份,辩解一些什么帝后为水族,新帝像其母之类的话,最后,他们竟然质问炫——圣族是不是有意将帝子扣留,而后派神将代之,意欲控制并奴役于迦楼。

炫立刻端起神官的驾子,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们每人一记耳光。

“何为奴役?!迦楼星原本就是圣族开发、建立,尔等一众族人,也皆为我圣族驯育,例来就属圣族管辖,又何来代管之说。尔等今日是怎么了?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是不是!!”

将他们一顿漫骂之后,炫又佯装疲惫(好像是为了教育他们才累到似的),气冲冲的排开众人,率先向王宫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顿了顿,忽又转回身,斥道:“你们这些孽障,退化了不成!连这点智慧都没有。怎么没人引路?”

尽管连同两位长老在内的所有迦楼方面的人,都对圣族狂妄、傲慢,及盛气凌人的态度极为不满,但却还没有谁敢于公然与神官作对。

似继母那般心机,当然更不会公然对神官无礼。只凭她登上后位的那短短几十年,任凭她再有手段……应该说,就算她毫不掩饰的竖起反旗,公开和圣族对抗,没个一、两百年的发展,圣族都不会理她的。

可以说,像继母这样的人,现下宇宙,在圣族管治下的四十三座行星中,随时、随处皆有,勇于竖起反旗的,也大有人在。他们一个个无不来势汹汹,可却连圣族外围的宇宙巡航队都对付不了。更可笑的是,有些连宇宙巡航队都还没见着,就被来自其它行星的势力刮分了!

原因是圣族的一项,颇为阴险的狡猾政策。其实也不能说人家圣族阴险,你要反人家,不称臣、不纳贡也就算了,还要攻打人家,欲取而代之,同时,你还能有脸要求人家来保护你吗?!

就算真有那么不要脸,圣族要是能答应,那就不是圣族,根本就是“宇宙第一大傻瓜”吗!

说到这儿,聪明人大概都能听出来,其实圣族也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们只不过是一条,众行星共用的,公共执法队而已。

圣族之所以能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他们的强大是主因,但不是全部。不可否认,圣族,是一个深具智慧的种族,他们是宇宙间,一切智慧的源泉。现今宇宙各部族,无一不是承其血、得其恩的。故而,人家摆出家长之姿,管制一干“儿孙”,也是合情合理。相反,谁要是不服管制,想要自立门户,圣族也绝不阻拦,但你要是被别人欺侮了,跑回“母亲”面前哭诉,那“母亲”也不会再给予你温暖的“怀抱”了。如果有人忤逆,想要伤害“母亲”,那无论是被“母亲”以“家法”处治,还是被一众“兄弟”私下修理,都是活该。

因此,凡反叛圣族者,最终,无一不是功败垂成,粉身碎骨。只是,那帝子一死了之,却苦了其治下生灵。

那是圣族对待判军,最恶毒的惩罚——凡叛乱之“土”,三百年内,圣族匀不予保护,亦不管之。如有人掠之,因其已属“圣土”之外,圣族亦不罚之。

可想而知,一个美丽、富饶的星球上,那么多的,丰富的资源——能量、财宝、矿物、食物……和“玩具”。那是多么诱人的,一座敞开的宝库啊!

持续三百年,被人肆意劫掠乃至杀戮,之后,那星球上,还能剩下什么?可想…而知……

因此上,以神官身份示人的炫,无论再怎么傲慢、跋扈,迦楼方面也唯有隐忍。于是,那些刚刚还极其嚣张、无礼的臣子们,终于肯摆开仪仗,抬来车辇,将我和炫,迎入王宫。

金殿之上——

当炫将自伊甸带来的密印掷入“神龛”后,当众人看到映出的虚似影像中,那位与炫有七分形似,三分神似的天帝陛下时,都不由得一愣。

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影像中的“那位陛下”——烨,宣布诏命时的,如是之说——“近日接迦楼奏表,呈帝子更替之情。如此常平之事,本不欲干涉,然,今见汝番新君,分明是一水族,以此子予尔迦楼为帝,岂不滑稽?

念其与前任星君确有父子之谊,本应许一承有迦楼血脉之神女,予之为妃,受爵放还之,无奈,今时暂无适宜人选,且见新君实过于年轻,遂留之于伊甸浅尝历练,待来日成婚后,与其妃一并放还。

汝番帝子之位,特命先帝妃暂待,但虑之涉世未深,恐有不足,适逢先帝退位,欲在迦楼颐养,故责其为随行之神官,予以佐之。还望尔番众卿,能代朕看顾吾兄!”

听闻炫竟然是天帝,继母和她手下的那些人,被吓得别提有多傻了!简直非言语所能容之。

趁热打铁!我依炫的指示,严词拒绝了继母的安排,自行指挥着从伊甸带来的随从,直奔我从前的居所。

我离开迦楼,前前后后,也不过二、三十年,这宫中竟然就已物是人非,甚至,有些殿宇都已被他们改建了。很明显,继母是要将我曾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消除掉。很可惜,她失败了。

一路上,我把所有我看到的今昔不同之处,一一指出,并加以一番评判,最后,对着那座,我曾经住了上百年,现今却早已没有我半点痕迹的,与我记忆之中截然不同的殿阁,勃然大怒,一窜恶言评判之后,命人将之拆除,尽速恢复原貌,就连里边种植的花卉,都不许改动。

这样一来,我们原本中意的居所没了,炫便借着我的怒气,也大发了一通脾气,骂我本就不该再对储君的居所念念不忘,随即毫不客气地,将继母和一众效力于她及我那王弟的仆从,自帝子正宫里“踢”了出去,自作主张地,“鹊占鸠巢”了。

继母不甘受辱,却又不好公然与我对抗,便佯装凄苦地求我暂不要拆储君宫,让她先暂住上一段时日,待她安顿好新的居所在说。

炫早料到她会如此,叫我绝不能答应,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赶到她该去的地方去。于是,还为我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母妃真爱说笑,若大的迦楼宫,还能没了你的住处?何必非住储君宫呢。”边说着,我边将雪仪怀中的心儿接了过来,又将玲儿拉至身前,炫耀般地对继母笑道,“况且,您老要是住了储君宫,让我这一双儿女住到哪里呢?难道直接住进金銮殿不成!”

继母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一计不成,速生二计,立即就诉苦道:“住所自然是有的,只是一时间难于打理,还请圣妃开恩,宽以些许时日。”官话说完了,还不忘套个近乎,猛地扑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臂,一脸苦楚地道,“你就帮帮忙,反正你与陛下是夫妻,就先到神官宫邸暂住一时……”反正她就是不叫我的名字,坚决不让人抓到她认我或不认我的任何把柄。

“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炫就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独自住神官处所!!胡闹,即知我们是夫妻,哪有让夫妻分居之理。什么神官宅邸,那都是因为不方便住在宫里才另建的避嫌之所。如本方这般的,还避什么?为什么要另辟住处?”说到这儿,他若有所思的拉着长音哦了一声,随即便瞪起双眼,阴沉的喝斥道,“你接下来不会要说,——像天籁这样临时的代理星君,就不配住帝子正宫,以后没事就不用回来了。是不是啊~!”

很显然她就是那个意思,但由于阴谋被当面拆穿,本就心虚的继母,怎么敢在正处于盛怒中的炫的面前,再行强词狡辩呢!

一来,炫曾贵为天帝的身家,她开罪不起,二来,王弟被天庭扣留,行同人质,让她投鼠忌器。于是,心有不甘,却又不好公然与我冲突的继母,无奈之下,也唯有暂时退让,但她也绝不可能就此放弃。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在接下来的一月里,炫和继母两方人马各自行动着。当继母及她的一派人马,以一系列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来拖延、阻挠我执政时,炫的计划,也同时——缓缓展开!

当继母的部下们,不继地以各种手段寻衅、滋扰、陷害着,我和炫自伊甸带来的随从部众时,陆续有一些邻近星球的商旅,或附近空间站的巡航舰,“路过”迦楼星,并请求在迦楼休整,补充给养。

人越多越容易混水摸鱼!起初继母他们也这样想,于是总是很大方的允许那些人入境,可时间一长,她就发现不对了,可惜为时以晚。

其实她就是早发现也没用,炫早就散布了消息,让“很多人”知道了他要来迦楼定居。天帝陛下莅临,来凑热闹的人当然很多,而人家以朝贺天帝为由,顺便来恭贺迦楼新帝继位,怎么好把天帝的客人拒之门外呢!如果她真的拒绝访客入境,而又不让我和炫出面,肯定会被怀疑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狼子野心也太明显了,但如果我或炫露面,当然是不会拒绝人家的啦!

人家混水摸鱼,没道理我们不行。于焉,一些寻衅滋事的始作俑者,莫明其妙的“舍身成仁”了。在炫为一些“不懂事的客人”的“混账行为”而“大发雷霆”,并将部分“滋事”的“客人”拱走时,继母渐渐意识到,她的“手臂”,被除去了……

第十三章流年

暗潮已被湮灭,通过我刻意的表现,族人们也已经接受了,我乃先朝遗失的储君的事实。继母被我幽禁,有关我那王弟之事,也无人再提,反而有人议论,那对母子心怀叵测,被圣族识破,才有了此番——圣妃、天帝亲临,接管迦楼的戏码。我猜,那多半也是炫,刻意放出去的言论。

一切回到原点。我恢复了“迦楼?天籁公主”的身份,稳稳坐在了,仙逝的父王的位置上。迦楼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只除了一样——在原本至高无上的王坐之上,又多了一个位置,炫的位子!

没办法。虽然是以帝子夫婿的身份坐在朝堂上,但作为神官,一个曾经贵为天帝的特殊神官,炫是不可能与我平坐的,更不可能作为我的“附属品”坐在王坐之则。

为了表示对天帝乃至圣族的尊重,金殿上的至尊位置,只能让给炫了,就连我的王坐,也只好落在炫的玉坐之下,置于下一级阶面的左则。

当然,有堂堂天帝镇在玉坐上,我这个所谓的星君,傀儡是当定了。好在也没人反对,我也乐得退居后位。然而,我没想到,炫似乎并不想让我当个傀儡,反而事事要我亲为。

数年后,我渐渐明白了炫的用意。当然的,我有近三千年的寿命,而他,就算创下奇迹,最多也不过五百年,焉能取我而代之。无奈,我也只好努力学习了,可是,他狠辣、绝决的手法,我总不忍去学。每当此时,他便要我在迦楼百亿族人,与那些乱臣贼子之间取舍。

“祸害不除,日后必定生乱。他日若生叛举,迦楼将变作何等模样?”

是啊!祸害不得不除……可你逞天帝之威,强行收其为奴,从者私下恶整,逆者当众而诛,这也太过明显了吧!!再者,你可以这样做,我却学之不得啊。

“无妨,我先帮你顶着,你慢慢捡有用的学。以我的寿限,应该还可以顶上个一、两百年,要是这么长时间都教不出个像样的徒弟,那我这天帝也是个不合格的。幸好早退位了!”

哦~—…东方令炫,我迟早被你逼疯!!

“疯吧!这样也挺可爱的。记得在我死之前好起来就行。”

“你—……”可不可以不要提那个字。只能有两百年吗?难道不可以久一点!……两百年后……我还只是少女啊!

尽管那还是很遥远的将来的事,我却已开始恐惧。我不敢想,用工作来麻木自己,逼自己淡忘那既定的,可怕的事实。炫当然也有所觉,却只是笑我太傻,他明明还很年轻,我却在担心那遥远的将来,枉自辜负了大好年华。

的确,人各有命,我怕也没用,况且,寿终而寝,本乃一大幸事,我却终日惶惶,弄得他好像是个可怜的短命鬼似的。

现在想起那个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想必,他那个时候,一定常在心中抱怨,基至咒骂我呢!其实,两百年的时光,还是很漫长的,以他当时七十几许的年纪,也还是风华正盛的青春年华,我却总担心那些遥不可及的,没边没影的事,好像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似的。

“就算是明天就要当寡妇,你也用不着现在就哭啊!真是的。”那几年,他总这样说我。

渐渐的,我那种不安的情绪,便在迦楼日益安定、繁荣的氛围中,在为工作有所成就而沾沾自喜的快感中,不知不觉地“消亡”了。

对于炫的治世之道,迦楼全境,无论我迦楼族人,还是水族或其它大小部族,无不信服。族里仅剩的那俩位长老,还时常大叹早生了几百年,白白错过可与圣君“共画河山”的大好时光。

我和炫经常斗嘴,感情却日见深邃。于公,我们是神官与帝子,于私,我们是夫妻,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我们这般恩爱,俩位长老自然也是乐见的很,却不知他们怎么想的,竟然突发奇想地,说什么要帮我教养诸君!之后,我那一双儿女,便就此“消失”于茫茫人海。

日子一天天过去,迦楼全境一片祥和,我也渐渐对工作熟练了。照理,我本该清闲些了才对,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我竟然越来越忙了!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正想问问炫,却忽地想起——这家伙上哪去了??

这可恶的家伙。看我日见成熟,竟然就抛下工作,不知跑到哪儿旮旯逍遥去了!我心里恼他,一有空就找他抱怨一通,却意外的发现,他竟然时常和玉儿在一起!

玉儿!我几乎忘了还有这个人,忘记了她也是炫的妾氏。当我发现,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玉儿竟然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不顾一切的对炫大吵大嚷……

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只疯狗似的。

看着炫那一成不变的邪妄笑容,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只记得我当时,很想在那张写满自负的脸上,狠狠的咬上一口。真是的,他凭什么就那么自信!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这才上前,先是在我鼻尖上轻轻刮了下儿,随后将我拥住。

“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种没大脑的女人。”

“去你的!”

他在我耳畔轻声饶舌,依旧是那副自傲、自负,自以为事是调调。气得我将他推了开去。

“别这样,…”他赖皮的把头压在我肩上,“…你也知道,她虽然曾有负于我,但终归还是世子的母亲,尽管那孩子早早的夭折了。

玉儿的性子,你也了解,我也不好太过冷落她,否则,万一被人挑拨、利用,生事不说,你觉得,我能将她杀了了事吗?你希望我那样做?”

“说那么好听,还不是你自己余情未了,舍不得她。”我明白他的用意,却难奈口舌之欲。

“女人!别那么小气。我已随你至此,势同扶正,这里又是你的地盘,贵为一方帝子,谁还能与你争。玉儿不一样,她在这儿人地生疏、无亲无故,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都不理她,让她情何以堪啊!况且,你想想看,她现在生了女儿,只要玲儿能与那孩子相处好,日后,必有那孩子替你、我克制于她,岂不比咱们行而有效,也更叫人安心。”

“你想的到好,可万一那‘小豹子’像她娘一样怎么办?”

“所以喔,你必需承认她公主的身份,这样她才能跟玲儿、心儿一起受教育。”

“!……你的意思是,让她和玲儿、心儿一样,跟着那两个‘老不死的’,一起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然后,等她回来时,对咱们几个老的一无所知,自然对哥哥、姐姐,比对亲娘还要亲了。”

“你……”

我不知如何言语,看着炫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只感觉他脸上好像浮现出两个字——狡猾!

我不知道炫的“诡计”能否得逞,只知道眼前的事实——玉儿,开始公开与我争宠了!

我真是后悔与玉儿争吵。若我佯装不知,她或许也会息事宁人,可如今,她甚至几次冲入我的住所大闹。尽管每次她都会被炫恼怒地轰出去,可事后炫又总是要去哄她。

为了不让玉儿做傻事,为了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我真是恨死这个理由了。为什么不干脆点,除了这个隐患?

可恶的玉儿!这泼妇生性穷极奢妒,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离间我和炫,但我知道,炫是不会再回头的。有时候,我能感觉到,玉儿,更像是炫的恶梦,而不是我的。

——“我早已放弃了一切,主人。现在的玉儿,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您,我的主!……不要抛弃我,主人。看在孩子的份上,请不要这样对待她的母亲!……求你,主人。你偶尔也关心下我们的女儿!……”这些话,仿佛一道道魔咒。炫,始终也未能抉择!

我能理解炫的心情。玉儿的今天,他是有责任的。为自己的过错而惩处他人,这种事,炫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当年他弃位来迦楼,竟连抛弃玉儿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主动去伤害她。

为驱赶这个“恶梦”,我甚至冒险给了玉儿官职。可惜效果欠佳。玉儿接受任务时总是挑三拣四,甚至公然抗旨,而我却拿她没办法。要把她支开,真是很难,反而让我担心,她会否在外滥用职权。

我几乎麻木在这混乱的“争斗”中。匆匆数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当我正为炫眼角渐生的皱纹心痛时,天庭突然传来消息——天魔降临,侵袭融源、岩魂两星。

转眼,十几座行星倾巢而出,抗击天魔。炫,亲帅迦楼部队去了。

由于曾经贵为天帝,炫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军的统帅,而玉儿,一个曾经久经杀场的神将,她也想当然的,充当起炫的左膀右臂。

拉锯似的战争,持续了十余年,未果,最终,圣族不得不狠下心,又连续放弃了三座行星,引发了黑洞现象,才勉强将天魔封住。

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玉儿,死于那次战役。我是多么痛恨她临行前留给我的,那抹带有炫耀成分的挑衅笑容。然,她一去不归,还让我欠了她一笔无法偿还血债。

她是名合格的神将!危难时刻,她救了我的心儿。

她追随着炫,与炫一同出生入死。在前线的十几年里,她俨然一副神后的架势,而我却被该死的帝子身份困在迦楼。每每想到这些,我不知多少次夜不能寐。可是,战火纷飞,无暇孕育儿女,自己的孩子又不在身边的玉儿,竟把作为天庭神官出征前线的心儿,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去时的部队,只回来不到一成。谢天谢地!炫和心儿都没事,平安的回来了。接到消息,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们父子的归来,可是,回来的只有心儿,和少得可怜的一些士兵。炫呢?!

炫,似乎受了些伤。我问心儿,他只说是些轻伤,却不细说。我只知道他们封闭了蓝月上的月宫,包括炫在内,所有的伤员都在那儿养伤。

这样的消息,让我的心绪一下子又再次揪紧起来。封闭月宫,伤愈前绝不见人,这说明,他们被天魔侵染了。为了不让天魔的辐射有机会扩散、传染,在不能确定全愈的情况下,炫或任何一个伤员都不会回来!

为了疗伤,炫甚至暂时关闭了姻缘签。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等。数年的等待中,每当蓝月升空,我总忍不住极目远眺。尽管我并不能看清月宫中,炫的身影,但能看到月宫也好,让我能感觉自己离炫近一些。

当炫终于回到迦楼宫中时,早已成为天庭神官的心儿,已经回天庭述职去了。他们父子都没能道个别。

炫这一去一回,竟间隔了近三十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炫,与之前离去时简直判若两人。他老了,真的老了!尽管只有一点点的衰老,但饱经战火、伤痛磨砺的憔悴,把他脸上那稀有的沧桑突显得尤为清晰。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再看到他的那一顺间,我简直心痛欲裂,哭得稀里哗啦的,却被他骂了个狗血濆头——

“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恶毒”地拧着我的脸颊,炫依旧用他那副让人想一脚踹上去的表情,对我笑骂,“看清楚,我好好的呢。你想当寡妇也没那么容易!真是……喂、喂,我是活着回来的,不是死回来!还哭!……”

我终于迎来了安心、惬意的生活。因战火而损伤大半的族人已开始休养生息,迦楼的一切,也早已尽在我掌握中,即使有人想要反对我,在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时代,也因无人响应,而难有作为。

在那尽百年的时光中,我几乎是万事如意!和炫之间,没有了玉儿,更加亲密无间了,但我没有忘了她。作为对她的报答,我也一直将她留下的女儿,视如己出。那孩子也很通情、识理,与玲儿感情也很好。

我陆续又生了两个儿子,他们都是迦楼人,有翅膀,有像鱼腮一样的耳朵,只是不能变身。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外貌相差太远,那两个小东西会不会以为,玉儿的女儿也跟他们一样,都是我生的。记得他们小时候,都曾经问我——“为什么二姐跟我们不一样?”

这两个小鬼,似乎是羡慕“小猫”身上那绚丽的花纹。他们两个的茸羽都跟我一样,是墨黑色的。相比之下,除了不能变身,这两个到是最像我了。连玲儿都是跟她外公一样,一身绒羽,洁白无暇。

尾声涅槃

幸福,总是那么的短暂,因为它无论多长,你仍会觉得,意犹未尽!

百年的光阴,就这样流逝了。炫,真的老了。老得,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我的幸福,也即将离我而去。

炫很乐观,总是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大限”,可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觉得心痛。我的爱,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只多一天、一个小时,只有一分钟也好,求你,别走!

事实总是残酷的,炫的离去是必然的,我无法阻止,任何人也不可能阻止。

在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的两百二十三年,炫来迦楼两百年了,他的一生,几乎尽付于此。我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他走时,能看到一干儿孙,聚守在身旁。然而,我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念头,我竟犯下了一个,令我追悔莫及的错误。

当炫看到身为牧狩“天野”的神官的心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当他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一番仰天长笑后,他抚着我的脸,哀叹地道:“我知道你一番好意,可是天籁,我的美人儿,你太天真了!唉……”

起初我还有些莫名,但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依照圣族规定,作为圣族皇室的嫡裔传人而留于伊甸定居的,心儿的长孙及那孩子的家眷们,不但迟迟没有出现,甚至断了音讯。

还好,我的愚蠢只害了他们一家,而我们其他的儿孙都联系上了,而且很快就一一来到了我们身边。

炫一边想办法与他能信任的,还在伊甸的人联系,一边要我做好回归伊甸的准备。落叶要归根,他原本也是要回伊甸的,只是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伊甸的景致,为这,到真该谢谢你呢,天籁!”

炫这样安慰我,可我的心情丝毫也轻松不下来。除非看到那“失踪”的孩子一家平安,否则,我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心安了。

很遗憾,我们没有得到好消息。在回伊甸的路上,伊甸就传来了,在伊甸定居的那个孩子,已经遇害的消息。我的心情更加无法安宁了,因为,炫不但没能活着再次看到伊甸的景致,还带着痛失骨肉的遗憾,在我们乘坐的飞船上,抑郁而终。

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怎么可以如此愚蠢!如果不是我多事,炫至少不会受这旅途颠簸之苦,更不会带着这样深沉的遗憾走,或许,他还会活得稍微久一点。

当我们回到伊甸,炫已经入殓。由于来时就以考虑到,此行将与炫绝别,我将迦楼的事务都交给了雪仪、紫月。他们两个我完全信得过,放心的将身为王储的玲儿,也一并带了来。我甚至连玉儿的女儿也一并带来了。当然,这也是那孩子要求的,毕竟,炫也是她的父亲。

我们走出飞船时,玲儿和玉儿的女儿就跟在我身后,而她们身后,便是炫的棺椁,由心儿和他的长子,及我那两个小儿子抬着。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那对孪生姐弟——心儿遇害的孙儿的孩子,“琼”和“宇”。他们是我和炫,唯一能了以欣慰的一线曙光。然而,面对他们,我却有些胆怯,甚至有些不敢去面对面他们!当那两个孩子上前向我行礼时,天知道我是多么想拥抱他们,但我却又不知如何言语,愧疚得几乎想要逃避。

最终,我什么也没对他们说,只是轻轻的点下头,继续向着炫的“终点”走去。那两个孩子则跟在他们唯一认得的亲人,心儿的长子,他们的祖父身边,加入了送葬队伍。

面对着高高的“飞升台”,我停下了脚步,回身去抚炫的棺椁。我不想看着他被陌生人抬走,我要自己送他。

我打开了水晶官,将炫捧在怀中,展翅飞上“飞升台”。

将炫安放在铺满鲜花的塔台上,看着他仍栩栩如生的面容,想到他将永远地消逝,心,无法抑制地开始抽痛。猛然间,原本已经“躺”好的炫,又被我抱了起来。

我不想放手,不能放手。我知道,大家都在等我,只要我一离开这座台子,他们马上就会点起熊熊烈火,送炫“升天”。我怎么还能放得了手!

我……不想下去了。

炫——我的主,你要原谅我。请你原谅,我没有遵守诺言。

我的主,我知你晰我与你寿限不同,不忍我早夭。可是,我的主,你去了,留我一人独自孤单的活上数千年,你就忍心?

炫——我的爱。我爱你!遇上你,是我今生,莫大的荣幸。哪怕需经历那可怕的遭遇。

我不恨,炫。如果我知道那遭遇的尽头是你,无论重复千百次,我都不会改变这选择。不是说千里姻缘吗!你我,“天”各一方,隔着浩浩星海,何只亿万个千里。我们竟然能够相遇,怎一个缘字了得。真要感谢那“遭遇”,否则,你岂会与我共赴“迦楼”。

今,你已不在,我却仍自年少。我的爱,原谅我,我无法遵守那可怕的诺言。让我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世上,活上数千年,你怎忍心啊?

炫,别那么残忍。你怎堪让我忍受,那千年煎熬!真要活那么久,就一定会看到,我们那些混血的,寿限远远不如真正迦楼人的儿孙们,一个个的,走在我前面。你让我怎么忍受啊!!

我的炫,我的爱、我的主。求你,带上我!天籁,要与你共赴黄泉。

起火了。山谷中忽地响起了一缕悠扬的乐声,——凤凰涅槃。好高绝的琴艺!嘹亮、唯美的歌声,仿佛被引诱了般,随之而起。

大概是知道我不会下去了。这是为我“送行”的礼乐。

下意识的,我最后一次,看了那繁芜的世界。在蒸腾狂舞的火焰的间隙中,我看见,那个抚琴人,竟然是那个,据说已经当了三载圣君的,年仅七岁的小姑娘。听说,她刚刚成为了,可以凌驾于皇室及长老会的六部天庭主神之一。这连当年的炫,也不曾做到。

在小圣君左侧十数米处,那对孪生姐弟就在那儿!就是他们……确切的说,是那女孩,正和乐而歌。

他们……竟也正看着我。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看我,而且是清楚的看到了我。他们虽然是混血,而且是凡人所生,但他们有翅膀,体态、身形也都极像迦楼人。那么,他们一定也继承了迦楼人,宇宙第一的,可穿云破雾,观测异星风云的视力。

我清楚的看到,女孩——琼,静静的看着我;看到那男孩——宇,他与我视线相撞后,侧脸看了看他的姐姐,还用手指轻勾了勾琼的手背。我甚至看到他看到琼的两行泪痕时的惊讶,和欲与之拭泪,终又作罢的叹息。

我这一对玄孙儿呵!这是我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不愧是我的继任者,真正的妙音?天籁。好唯美的声音——美得,连我都不自觉的,与之相和起来。

孩子,也请你们原谅,是我,一时疏忽,造成了你们,一生,最致命的坎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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