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因即是果,果即是因。”
“阿容过来吧,河里水太凉了。”
“阿容,手会受凉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怕冷?”
“阿容,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阿容,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
“要么滚,要么死!”
“要么出去,要么死。”
“……”
属于多方杂乱的声音传来,反复回响,最后归于平静。
识海之中传来赤冥的叹息。
“姬容殿下,记起来了吗?我说过了,你封印我可不是个好的选择。与我融合,才是最好的路。”
“姬容殿下,经历时空轮回,你还不明白吗?”
“你记不记得谢不离同你说过一句诗。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你想找到的人,不是一直都近在眼前吗?”
“我身处你的识海,神魂为你支配。有没有骗你,你比我都清楚。”
“姬容殿下,你骗过天道太久,可别把自己也骗了。”
“这一切都不会改变。甚至每一次,都是在不经意间成全之前的结局。秦素和李嚣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
姬容再睁开眼时,觉得眼前环境无比熟悉。
靠墙的书架由沉香木打造,摆满了古籍书卷,檀香袅袅。白色的帷幔因风轻轻飘摆。
墙壁由翠竹拼接而成,竹节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而她睡的这张雕花的木床,床幔是淡青色的锦缎。床边放置着一个小巧的梳妆台,铜镜擦拭得锃亮,台上的首饰盒里,珠翠玉环安静地躺着。
有点陌生,但又心惊地熟悉。
是风岚涧。
当初沈清宵带她离开虞山时便宿在这里。
姬容皱了皱眉。
他们回到现在的世界,她便没有了意识。
如今再醒过来,竟然回到风岚涧?
“阿容,你醒了。”
沈清宵坐到床边,面色平静地望着她。
姬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沈清宵微微蹙眉,“阿容,我没有想要关着你。只是有些事,需要解决。”
“什么事?”
“不急,你先好好休息。”他说着,把一碗红豆粥放在床头。
红豆粥泛着热气,浓稠的汤汁是温暖的紫红色,像极了晚霞的余晖。
看起来就很温暖。
“有些烫,须得等一会儿。”他说。
姬容想了想问道:“玄朔呢?”
“管他做什么。阿容,他自有他的烂摊子需要收拾。”沈清宵说。
“你为什么不杀他?”姬容问。
“阿容,也许你有许多事需要求证。若他死了,你便要一直活在困顿迷惘里了。”
他说的也许是谢不离的事,也许是兮泽王君的事。
姬容沉默。
可惜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求证什么了。
她端起红豆粥,小口小口吃起来。
其实她对吃食一点兴趣都没有。
少时跟着玄朔,每日都要吃他做的难吃的食物。
对她而言,吃饭就是为了活着。
所以她努力修炼,很早就辟谷。
之后也对食物没什么兴趣。
沈清宵做的饭很好吃。
但她依旧不感兴趣。
可是她不想让他失落失望,每一次都吃光。
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一直吃他做的饭。
她也很爱他吧。
若是旁人,她才懒得考虑他们的情绪。
直到一碗粥都吃干净,沈清宵拿出帕子为她擦嘴,动作细致轻柔。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姬容问。
“阿容,赤冥的神魂一直封印在你的识海中,对吗?”他问。
姬容心道果然。
在她面前,他表情越是平静,才越不正常。
“你怎么知道?玄朔同你说的?”姬容问。
看姬容没有否认,沈清宵眼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疼惜,原本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却又极力克制着不让情绪太过外露。
他薄唇轻抿,唇角的线条微微紧绷着,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沈清宵苦笑。
姬容暗道麻烦。当时还不如杀了玄朔。说出来叫他担心又解决不了问题。
玄朔可真是个祸害。
“阿容,你从前那么强大,就算是现在,凭你的修为也能与他们拼上一拼。可你似乎极少拼尽全力。就是因为如此吗?”他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修为受限,不敢放开手脚。
结合他在赵奉仙的梦境中看到的一切,他大概也能推知出一些因果。
他说:“我起初也不信赤冥依旧存活于世。可我曾亲自去过钟山,也在无方城调查了一番。无方城原本就是钟山始祖姬玄屠杀巨龙之地。若是将这一切联系起来,不难猜出,姬玄屠杀的那条巨龙就是赤冥。
“最后赤冥的尸体沉于深渊,填平无方。神魂则被姬玄带回钟山。”
姬容喜欢听他说话。
说正事时,他语调平稳而专注。
即便是她不愿意多谈的事,但如果是他在说,那她愿意听。
可他说完了。
姬容说:“你知道吗?你和谢不离很像。”
此话如平地惊雷。
没有人愿意在和爱人交谈时提及情敌的名字。
姬容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是故意的。
“阿容……”沈清宵心中酸涩,“为……为何要提到他?”
“沈清宵,我一直想屠灭天道,换个新世。”
她眼中透着苍凉。
那目光绝非她这般年岁应有的,它太过深沉,太过悲戚。
她似乎一夕之间变了很多。
沈清宵不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
分明在燕朝时,她还没有这么哀伤。
“阿容……”
“若你在的话,我便不那么想了。”姬容说。
“可后来我发现。不行。”她说。
那哀戚的眼神,像是是深秋里被寒霜打落的残花,凋零是唯一的结局。
沈清宵第一次在姬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阿容,你别怕。赤冥的事,我来为你解决,我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