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气得咬牙,更恼人的是,他不许,胤礽竟说要离家出走!
果然是惯的他,胆子越来越大了!
康熙恶狠狠道:“依朕看,就该好好揍他一顿,让他吃吃教训,反了天了!”
太皇太后瞄了眼康熙,淡淡道:“那便揍一顿吧。”
康熙:……
等会儿,玛嬷,您都不劝劝的吗?您不是最疼保成吗?
“皇上是打算传旨让太监打一顿板子,还是想自己动手?”
康熙:……
朕……朕只是说说而已。
太皇太后无奈叹息:“保成这孩子在大多事情上都好说话,可一旦他认准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若说要去,只怕不会就此罢休。打一顿也好,伤着了就没法到处乱跑了。”
康熙一愣,这说得还挺有道理,但是……
“要不玛嬷传旨,让奴才们下手轻点?”
太皇太后快速睨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那是你儿子,你才是做人阿玛的。教训儿子是你的事,我可不插手。你自己看着办。”
康熙:……他这不是下不了手吗!
正在这时,小柱子匆匆来报:“太子不见了。”
康熙倏忽站起来:“太子不见了?他不是在毓庆宫吗?那么多奴才守着,他能去哪儿!”
“奴才……奴才不知。太子心情不好,说要自己一个人呆会儿,将我们都轰了出去,不许我们靠近屋子。昨儿晚上,奴才还见太子起身熄了灯,想着太子该是歇息了。可今日一早,一直没见太子出门,便进去查看,才发现……发现屋里没人。”
康熙大怒:“找!给朕找!”
这头宫里的搜寻命令刚发下去,又叫来梁九功说:“去问问神武门的侍卫,另外,太子在宫外的几个铺子并景山学院,裕亲王府等都去看看。”
康熙亲自去了毓庆宫一趟,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果然没见到人。在梁九功的劝说下,只能回乾清宫等消息。可等啊等,就是没消息。
康熙急得来回走动,心底越发狐疑,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息了?胤礽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康熙一掌拍在桌子上,这臭小子,找回来定要狠狠揍一顿!
哎呦!
桌下传来一声轻呼,康熙撩开桌联一看,不是胤礽是谁!
感情,他在这玩灯下黑呢。宫里宫外哪都找了,就乾清宫没找。合着他就藏在这!
康熙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胤礽顺势走出来:“汗阿玛,我没想偷跑出宫,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如果要走,你拦不住我。”
康熙脸色更黑了,咬着牙问:“你怎么做到的!”
胤礽撇嘴,还能怎么做。声东击西呗。
他一开始压根没离开屋子。小柱子没发现他是因为他藏起来了。等小柱子火急火燎前去禀报,宫里乱作一团,他自然有了可趁之机。随便摸件太监服饰穿上,混进找人的队伍,然后钻进乾清宫躲起来。就这么简单。
不过这也是因他身份之故。因失踪的是他,康熙才会方寸大乱。加之他自幼在乾清宫混,这宫里哪个旮旯角落他不了解?若非如此,空子哪这么好钻。
“我不说。反正您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您阻止得了我用这个办法,我也还能想到别的办法。我主意多着呢,您是知道的。”
康熙双手颤抖,拳头紧握,似乎随时可能控制不住。
胤礽跟看不见似的,继续道:“当然,您也可以把我关起来,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我。但您能关我一时,难道还能关我一辈子不成?只要您撤了人,我就能走。”
康熙咬牙切齿:“你若是敢跑,你那宫里一众奴才,朕全砍了!”
胤礽:!!!
呦,知道他的性子,拿从小伺候他的人威胁他?好样的!出息了哦。
胤礽也来了气:“汗阿玛,您若是真这么干,我一定走!我不去尼斯克了,我去江南,去海外。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我走了再也不回来!”
康熙抬到半空,马上就要挥下去的巴掌顿住,耳畔忽而又想到当年他说的话。
“如果哪一天,汗阿玛你不喜欢我了,我就到江南去,到海外去,再也不见你。”
康熙举着的手掌颤颤发抖,久久落不下去。
胤礽顺势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汗阿玛,我不是故意惹您不高兴的。我只是想去尼克斯。您就让我去吧。”
康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明明气得要死,偏偏打不得骂不得。
“汗阿玛,您别这样,我害怕。”
康熙冷哼:“你还知道害怕?”
害怕敢玩这一出?康熙半点不信。
胤礽拉着他坐下来,又吩咐梁九功上茶,亲手将茶盏端给康熙,跪着道:“汗阿玛,我错了,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康熙一呵:“你还担心朕会气坏了身子吗?朕这是被谁气的!”
“被我气的。”胤礽等着两只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向他,“要不,汗阿玛您打我一顿消气?如果打了这一顿,您就放我去尼斯克的话。”
康熙:……
“汗阿玛,您看,我不见了,您多担心。您若是亲口放我去,可以加强使团安防与兵力,还可有个保证。您若是不放我,哪天我自己偷跑过去,岂不更危险?”
在康熙再度火气暴涨之前,胤礽又道:“汗阿玛,我想去尼斯克不是为了游玩,也不是因为任性。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汗阿玛可还记得唐十九吗?”
康熙对此人还有印象:“四年前蒙古诸部来京,帮着你坑了准噶尔与和硕特一把的那位?”
“是。”
康熙蹙眉:“朕记得他原先是帮你管着日化铺子的,可这些年那日化铺子的掌柜似乎是个姓何的?”
康熙不大管胤礽宫外的生意,但偶尔也会听几句消息,知道个大概。本以为是唐十九做了什么事惹胤礽不喜,被胤礽给撸了。可听胤礽这会儿的语气,恐怕非是如此。
“如今的掌柜叫何茂,唐十九颇有几分本事,让他做一个店铺的掌柜着实屈才了。因此当年蒙古诸部离京后,我便让他去了东北边境。”
“东北?”康熙一顿,猛然想起一件事。
近些年大清与古兰多有争端,于黑左古城的三次战役均为将军朋春领兵。战后,朋春写奏折报喜。
在折子里,他提到除第一次战役外,后两场战事开打之前他都曾收到一个神秘人的密信,告诉他古兰方面的情报。
前一次他摸不准神秘人的身份,将信将疑,做了两手准备,后来的结果证实了神秘人消息的可靠性。
所以在第二次收到消息时,他虽然仍旧做了两手准备,却对神秘人的消息多重视了几分,布局更为缜密,也是因此给了古兰迎头痛击,迫使古兰不得不先一步收手考虑和谈。
康熙幽幽看向胤礽:“两次向彭春传递消息的人是唐十九?”
胤礽点头。
康熙顿住,这孩子四年前就在谋划了?
“汗阿玛,我让唐十九去边境,可不只为了黑左古城与尼斯克城。他在那边经营数年,已有了一定的气候,此番和谈,或许能帮上忙。”
康熙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冷嗤道:“你可以把事情交待给索额图,让索额图与他联系,也是一样。”
胤礽却道:“不一样的。我教给过唐十九一套专门用来紧急联系的方法,此方法别人不知道。若遇上特殊情况,只能以这种方法传达,叔公做不来。更何况,这些年我学了些古兰语,或可派上用场。”
“语言方面,朕自会派传教士作为翻译,用不着你。”
“可现今在京师的传教士中并无精通古兰语者。古兰没有懂我方语言之人,我方也没有懂古兰语之人。双方会谈,只能以第三方语言进行,两边自带翻译人员。这样既麻烦又繁琐,而且翻译者也存在不能完整地将我们的意思与态度表达清楚,造成对方误解的情况。
“还有一点。如果古兰没有懂我方语言,而我方有懂古兰语之人,且这点古兰人并不知晓,他们用本国语言交谈之时会不会对我们没有那么避忌,我们是否可以借此探得一些信息,从而摸清他们的底牌?”
康熙一愣,转头看向他:“你何时学的古兰语?”
“将唐十九送去边境后就开始学了。玛法那里有两本关于古兰语的书籍。”
有是有,可是只有书,还不是启蒙用书,加之没有老师,其实是不太能学会的。他真正的学习渠道是系统的教学视频。
康熙怔怔看着他,良久不语。
四年前,将唐十九送去边境。四年前,开始学习古兰语。
四年……
四年前,古兰与大清还未发生大战。但胤礽却已发现端倪,并从这些端倪中猜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哪怕只是可能,他也着手提前做了准备。
这一准备便是四年。
再回想他所说的一二三号方案,句句中地,可见在外人不知道的时候,他对大清与古兰格局研究了多久。
康熙张了张嘴,忽然明白过来,胤礽确实不是任性,也不是贪玩。他为今日耗费了多少心血,现在又怎会轻易放弃呢?
康熙叹气,这一趟尼克斯城,胤礽是势在必行,自己恐是阻止不了了。
“对于第一方案,你有几分把握?”
胤礽一愣,转而反应过来,这是康熙态度软化的表现,心头大喜,坦白道:“五分!”
对,他只有五分,最多五分。即便他提前布置了,即便如今大清实力强大了,他也只有五分。因为第一方案界线对古兰十分不利,古兰绝不会接受。他也不确定,他的设想是否能够实现,他的安排是否能够起效。
他能肯定的一点是,大清被准噶尔牵制,不愿在准噶尔不灭之前与古兰打持久战,古兰国内看似稳定,其实不然。他们也非是没有顾虑。
康熙蹙眉。
胤礽立马道:“汗阿玛,您让我试试。您也不想放弃那么大一片土地不是吗?您说大多为北寒无用之地,可都是北寒无用之地吗?您比我更清楚,不是的。
“你若是担心我的安全,可以给我编个由头,或是让我以使团翻译的名义去,不暴露我的真实身份。
“至于京师这边,就找个借口。便说夏日到了,我素来苦夏,去畅春园避暑读书了。您再在畅春园那边做些安置,谁人想得到我与使团去了尼斯克?”
“汗阿玛!”胤礽坐正身子,举手发誓,“我向你保证,一定谨慎行事,绝不逞强,若事不可为,立即放手!”
康熙无奈长叹。
“汗阿玛!”
康熙犹豫。
“汗阿玛!”
一声又一声。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心里苦笑,都这样了,除了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摊上这么个孩子,能如何?
怪不得民间都说,儿女都是债。这可不就是来讨债的吗!
哎,受着吧!真要把他打一顿,让其趴床上起不来,又下不去手。既然如此,还能咋地?只怪前世欠他太多,这辈子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