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树银花(1 / 2)

次日梵昭下了早朝,心血来潮不让诸多奴仆跟着,只带了洪广闲闲地散步去朝云宫,进了宫门,见院中寂静,随手招了一洒扫的小丫鬟问道:“今日怎的这般静,你家小主呢?”

那小丫鬟支支吾吾半晌方道主子仍在寝殿未起,见此反应梵昭心有疑虑,并非是担心旁的,而是忧心她是否身子不适,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

绕过屏风往床榻上瞧,只见两位娇嫩的美人正酣睡着,方嫣那纤细手肘还压在沈凝酥胸膛上,水红色的苏绣肚兜衬得她肤白胜雪,二人墨黑色的长发散乱地缠在一块儿,一呼一吸流转出千娇百媚。

梵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挪开视线,一时间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踌躇着,可巧楹窗外的长廊上飞来一只白鸽,停歇在那房梁上咕咕叫,沈凝酥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瞧。

“皇上何时来的?”沈凝酥猛然坐起身,又是害羞又是惊喜。

“刚到,便看见了眼前这般场景。”

美人方才还凝脂般的面庞腾地变得绯红:“昨夜方妹妹来妾身宫中陪妾身喝了点酒,我两不胜酒力便一块儿歇下了。”

他听到这儿,故意板着脸说:“愈发没了规矩,妃嫔随随便便宿于一榻这像什么话?”

沈凝酥眨眨眼,知他是故意拿自己寻开心,却也循着他闹:“皇上饶命,妾身知错了,求皇上宽恕。”

“朕今日心里不爽快,不愿宽恕旁人。”

“那……若是妾身想办法让皇上心情愉悦呢?”

见沈凝酥笑得春风满面,梵昭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道:“快起身盥洗吧!朕还未用早膳,一会儿陪朕用完膳,再去御花园走走。”

圣驾面前方嫣一向规矩温婉,如今见沈凝酥与梵昭相处时娇俏玲珑的模样,心底说不出的羡慕。

如今御花园里的树叶已悉数枯黄,看久了倒觉得了无趣味,沈凝酥撒娇想去花圃看秋菊,正好梵昭得空,哪有不依的道理。

正沿着小道往花圃走,因路太窄,梵昭牵着沈凝酥走在前头,方嫣跟随其后。

“小主,当心些。”尽梅搀扶着自家主子,提醒道。

前头的二人闻言回过头,沈凝酥关切地望着方嫣:“这是怎么了?”

“皇上,沈姐姐,我方才头晕目眩险些崴了脚,倒是也不碍事,只是恐怕要扫了大家的兴,不便一同前往赏菊了。”

沈凝酥哪里信方嫣这套说辞,还欲再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又不愿强人所难,只道:“定是昨夜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若是十分难受不如宣太医看看?”

“我先回宫,若是依旧不见好转,再宣太医也不迟。”

梵昭哪懂女生这些心思,只想难受就得好生歇息着,叮嘱洪广:“好生送方美人回宫。”

又望向方嫣:“不舒服别强撑着,宫中太医皆是有俸禄的,可千万不怕麻烦他们。”

美人施施然行礼:“多谢皇上关怀。皇上、沈姐姐,那妾身这便告退了。”

秋日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人还未至花圃,已远远地闻得到清淡雅致的香味,待走进花圃内,只见金菊、绿菊、雪菊争相绽放,团团簇簇拥在那茂密的绿叶之中,秋风阵阵、花枝轻颤、美不胜收。

“皇上,听闻昨日希妃姐姐诞下一女,妾身在这儿恭贺皇上喜得掌上明珠。”

梵昭脸上漾出温和的笑意:“她是朕的长公主,让朕感受到了初为人父的欣喜,朕视若珍宝。”

女子心中丝丝醋意蔓延,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向往:“妾身自小喜欢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甚是可爱,因此羡慕希妃姐姐得紧呢!不知何时……”

“嗯?”

沈凝酥说到这儿突然打住,耳尖泛上一抹桃红,低着头小声道:“不知何时妾身才能与皇上拥有我们的孩子。”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

“讨厌。”

二人正打情骂俏之际,忽听得身后有嫔妃拜见声,沈凝酥回过头看,原是皇上旧时王府中宠幸过几次的婢女,登基后封了梁答应、苏答应。

听闻自在王府时就甚不得宠,到了后宫之中更是平淡无奇的存在。

两人平日里能面君的机会本就不多,好不容易在花圃遇到,自是要卯足了劲儿让皇上记住自己的面孔。

“妾身参见皇上,参见沈才人。”

梵昭似乎一时间未忆起她二人,只淡淡看了一眼,毫无波澜地免了礼。

沈凝酥性子里是有些刁蛮胡闹的,今日见这二人扭捏造作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作呕,嘴上也毫不留情地道:“我入宫不久,竟不知宫中还有这两位妹妹,未曾亲自到宫中拜访,倒是我疏忽了。”

“姐姐严重了,若论位分高低,也合该是我两到姐姐宫中拜访。”

沈凝酥满脸不悦地睨了一眼那梁答应脖颈下丰腴的身段,不想搭话。

那梁答应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梵昭打断:“好了,朕与沈才人需静赏秋菊,你两既已行了礼,若无旁的事便退下吧!”

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眼看里的这般白白浪费了,二人心有不甘,可天子之言又不可不遵循,只得强压住忿忿不平之气退下。

人一走,梵昭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沈凝酥的脸蛋:“想当初你被璃昭仪欺负时不也如小白兔一般任人宰割,今日怎见了位分低于自己的嫔妃,便这般气鼓鼓的?”

沈凝酥不满地撅撅嘴:“皇上就当妾身是欺软怕硬的坏人。”

梵昭握住沈凝酥纤纤玉手:“即便你是坏人朕也喜欢。”

愈是受宠,小女孩刁蛮的习性愈是显露无疑,她将自己的手无情地抽出:“皇上净说大话骗人。”

“怎的就觉着朕是骗人?”

“若皇上喜欢蛇蝎美人,为何近来每每冷落璃昭仪?”

话至此,梵昭敛了敛神色,恢复以往的威严镇静。

沈凝酥的话其实并无错,他近来确实冷落了璃昭仪,若以前,自己总是偏袒着她的,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已一点点倾向眼前这位小姑娘。

最为气人的是她明知自己已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却时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还刻意说出些令他哭笑不得的气人话。

“朕喜欢在朕面前也大胆爽朗的女孩,宫中妃嫔大多温柔有余而趣味不足,你与璃昭仪皆是例外,像一只小狮子,偶尔霸道偶尔调皮,却总不失可爱。”

“那……皇上冷落璃昭仪,是因为男儿本就喜新厌旧吗?”

“当然不是。”梵昭拍拍沈凝酥的手背,“花氏其实心并不坏,只可惜太过听信她那位诡计多端的妹妹的话,做了许多错事。”

“你却不一样,你偶尔胡搅蛮缠,却从不会做出格之事。”

这一番话听得沈凝酥略微感动,她难得乖巧地仰着小脸楚楚可怜地看向他:“皇上就仅因为妾身的脾性而喜欢妾身的?”

“并非仅此而已。”

“那……皇上为何喜欢妾身呢?都一一说出来,妾身想听。”她双臂勾住他的脖颈,满脸的柔情蜜意。

男子低垂睫毛认真回想了片刻,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可能是朕瞎了眼吧!”

晚膳沈凝酥是在嘉德宫陪梵昭一同用的,因边境战事告急,梵昭只囫囵尝了几口便开始批阅奏折,沈凝酥在一旁添茶拨碳、焚香研墨。

“皇上,慎刑司来报。”

梵昭紧皱着眉头,本已无心顾及后宫之事,转念一想慎刑司此时来回话,十有八九与沈才人有关,兴许是审问有了进展可为她力证清白呢?

于是便允了其进殿。

“老臣参加皇上,参见沈才人。”

“可是审问出些什么了?”

“求皇上赐老臣的罪,老臣办事不力,竟让张氏畏罪咬舌自裁了。”

“废物!”梵昭将毛笔扔到桌子上,浓浓的黑墨在青黄的木桌上流散开,“舞姬呢?可从她身上审出了什么?”

“终究是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经不住几番逼供,已全都招了。”

“她说交代她纵火的是一名女子,只是每次见面都蒙着面纱看不见面容,还答应事成之后给她黄金百两,事发前已给了三十两,就藏在她床榻下的破木箱中,老臣已带人去搜查过了,确有此事。”

“既然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她两又是如何勾结到一块儿的?”

“据舞姬澄秋所言,她自小家境一贫如洗,年方四岁便被拐子拐卖于现在的母家做童养媳,十几岁时在街头卖艺被?司乐司的管事看中带入宫中。”

“其养母见其已做不成童养媳,便不断向她索要钱财报答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今年养母的儿子要娶妻,又向她索要黄金一百,这事儿在她们舞姬中已是人尽皆知,那蒙面女子也是此时主动找上门要她办事的。”

“定是拿准了澄秋急需钱财,才主动与之联系。”沈凝酥听完这话叹了一口气,“澄秋也是可怜人啊!”

梵昭抬眸看她一眼:“她贪图钱财听从旁人指使差点害了你,你却还有心思可怜她?”

沈凝酥摇摇头:“妾身只是同情她的身世,却不认同她的做法,陷害我事小,可殃及皇嗣就是罪不可恕。只是那张氏已死,澄秋那儿又查不出线索,该如何是好?”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朕都会命人细细查下去。”

同样的消息慎刑司大人也禀告到了广阳宫,宁太后闻言道:“长孙喻啊!想当年哀家还是后妃时,你便已是掌管慎刑司的大人了,那一年哀家设局,若非有你暗中相助,险些便被查出葬送了性命。”

听闻此话长孙喻心惊肉跳,擦了擦额头沁出的豆大的汗珠。

海云端着一壶茶放到木几上斟了两杯出来。

宁太后笑言:“哀家记得从前你喜欢喝碧螺春,不知多年以后的今日,习性可有改变?”

“凡是老臣认准了的,历经沧海桑田也绝不会变。”

“习性可变,只是莫要摇摆不定才好,你说哀家说得对吗?”

“自先帝在时老臣便效忠于太后您,如今光阴匆匆已过二十余载,时岁更迭、忠心不变。”

“那好,哀家且嘱咐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