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瞧他气得泪都掉出来了,觉得很是好笑,故意戏耍道:“师父常说读书是最没用的事,难道你这样的上流人物,书读得还不如一个盗墓贼?”
“啊!!!”杨行简彻底崩溃,哭着从归无常殿跑掉了。
韦训乐不可支,回头看见宝珠怒气冲冲的眼神,见势不妙,抿着嘴唇忍住了促狭笑意。
“他跟我们是一伙儿的!”宝珠怒斥道。
老杨是第二个输阵当场泪奔的成员,宝珠气他不分场合捉弄人,但凡手边有把戒尺,非把他的贱爪子打肿了。韦训不敢直视她眼睛,心虚地往旁边挪了挪,小声嘀咕:“就是忍不住啊……”
宝珠心中惊异其实不亚于杨行简,谁能想到进士及第的英才带出残阳院那一群不识字的门徒?
他们三人之间互动,昙林和观川瞧在眼中,心中笃定:这小姑娘绝对不是杨行简的女儿。
昙林道:“如果对陈师古的旧事感兴趣,可以改日再聊,老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夜还请先襄助蟾光寺,查明真相。”
韦训说:“水画幻术只有那个魔怔画师吴观澄能做到,先找到他问清楚再说别的。”
昙林沉默了片刻,身边的观川出言说:“恐怕不能了,那具浮尸大概就是观澄师弟本人。”
宝珠一惊:“你们辨认出相貌了?”
观川摇头:“尸体已经泡得面目全非,不堪入目……但是头发刚刚过耳,梳不起发髻,蓬头散发不僧不俗,只有还俗一年的观澄留着那种特别的发式。”
宝珠思索了片刻说:“既然他日常就那副披头散发的奇怪模样,肯定很多人都认识,说不定有人故意将尸体的头发修剪成那种长度呢?”
昙林和观川对视一眼,惊问:“为何要这么干?”
宝珠说:“我曾经见识过有凶手砍下尸体脑袋,就为了掩盖受害人是个光头僧人的案件。”
归无常殿里陷入一片沉默。
韦训率先出声打破了局面:“尸体在哪儿,还没下葬吧,让我看一眼。”
观川道:“放在殿后的石灰坑里。”
韦训站起来说:“带路。”
杨行简不知跑到哪里独自伤心去了,宝珠、韦训跟着观川从殿后出来,见正北面有一排低矮的后罩房,当作仓库使用。
路途中,韦训随手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若无其事地问:“曾经中原江湖上有个绰号‘雷音猊’的顶尖高手,以横练硬功和狮吼功声震武林,大约四五年前突然失踪,从此下落不明。大和尚,你的俗家姓名该不会叫仇坚成吧?”
观川漠然不动,回答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姓名也是虚妄。既然已经出家,就跟俗世再无牵扯。姓恩还是姓仇,没有什么区别。”
宝珠已经明白了韦训的意思,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雷音猊’这外号可真不错,狻猊是一种形似狮子的猛兽,狮子又是佛教圣兽,比驴炫目多了。”
观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话乍一听像是恭维,可她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而且驴又是什么意思?
韦训想笑又不敢笑,咬着嘴唇硬憋着。自从她有了骑驴娘子的江湖绰号,就一直打听别人的来比较,总觉得人人都比她好。
说话之间,一行人走到罩房前面。这一排房屋日常放置观想用的尸体,如今已经全部清空,给放生海里打捞出来那具无名尸用。观川开了锁,大大方方请他们进去。
韦训对宝珠说:“你在这门口等着,泡肿了的尸体可比槐树上的吊死鬼吓人多了。”
宝珠本来也没有勇气进去,赶紧点头答应了。
韦训进入停尸间,这里和归无常殿一样,地面挖掘出方形石灰坑,那具浮尸就放置在坑里,水汽已经被石灰吸干了,墙上悬挂计时的香漏和一面安魂镜,旁边点着一炉浓郁的檀香,用来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