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据儿臣对项梁和项羽二人的了解,他们一心为我大秦着想,协助儿臣平息六国贵族心中的不满与怨愤,绝非是那种随意散布谣言、扰乱朝纲之人。”扶苏再次行礼,沉声说道。
听罢此言,赵高的眼皮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好个小子,真有点魄力!
这种场合下,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说不出这般话语。在文武百官面前,这是公开跟自己老子较劲啊!
厉害!
赵高心里暗暗给扶苏点了个赞,绝对是由衷的钦佩。
再看看蒙恬,他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铁青。
“绝无此意?在这大秦,还有你扶苏不敢做的事情吗?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愤怒的咆哮回荡在整个麒麟殿。
始皇帝猛 ** 怒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下方的扶苏。
那只手掌抓起草案上的一卷竹简,手臂抬起,似乎准备把竹简扔向扶苏。但当他的手臂抬至最高点时,却突然停住了。
赵高在一旁,看到这微微颤抖的手臂,不由得瞳孔微微一缩。
即便是素来果断冷酷的始皇帝,在此刻暴怒之下,仍旧极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
因为站在下面的,并非只是寻常臣子。
扶苏不仅是大臣,还是始皇帝的长子,更是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或许为人父母,都是如此,总是不忍心在外人面前让孩子过于难堪。
纵然是统一天下的千古一帝,毕竟还是一位父亲。
如果现在麒麟殿里只有始皇帝和扶苏两个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竹简扔过去。
“陛下息怒,莫伤龙体。”赵高转身向着始皇帝躬身行礼道。
这次赵高说的话并非谄媚之言,而是出自真心。
这个场景,让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沉迷网络游戏的孩子,在当地网吧里,父亲曾扬手准备打他,最终还是没有打下来。
那一幕他至今不敢忘怀,也是在那时候,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方向。
人生就是这样,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真正成熟起来。
“陛下息怒,莫伤龙体。”
朝中的大臣们一齐行礼齐声道。
“父皇,儿臣绝无半点违逆之心,父皇永远都是儿臣心中崇敬的父亲,儿臣所思所想所行,皆是为了您,为了大秦。”受到始皇帝咆哮惊吓而失魂落魄的扶苏,终于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立刻跪倒在地,态度非常诚恳地说道。
“你……”见到依旧觉得自己无错的扶苏,始皇帝满脸怒容,双眼圆睁,开口却只有一个字,后续的话便没有再说出口。
这短暂的时间内,大概有五秒钟。
尽管仅仅五秒钟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个麒麟殿内,这种沉默却是那么令人感到格外漫长。
“算了,罢了,赵高,将这份竹简的内容诵读出来让他们听一听。”
说完这话,始皇帝将手中的竹简递向赵高。
这一递仿佛倾尽了始皇帝最后的力气。
接着始皇帝便一屁股坐了下来,背依靠着椅子。
父母失望的表情一般人是不能深刻理解的。那种所有爱都化为灰烬的失落与痛苦,在这种情境下最为强烈。
哀莫过于心已死,用来形容现在的始皇帝再适合不过了。
这位曾经倾尽心血培养的儿子最终给了他极大的绝望——他不问事情经过,坚信项梁、项羽清白,乃至一次又一次的公然违背父命。
那一刻,他心中满是迷惘,这雄强的大秦江山究竟能交给谁延续下去,延续它征战世界的辉煌历程。
接着,
赵高接过始皇帝递给的竹简,随即开始诵读:“今日午刻,聚贤堂主项梁及副手项羽以及数名主管召集我们三百人,齐聚会议室共同讨论易将军被羁押一事......”
当赵高读出这话语时,扶苏的脸色瞬息间变得十分沉重。他隐约意识到情况似乎并非他原本预想那样单纯。
因为关于这事,他确实曾经找过项梁和项羽提及。
前两天早朝后, 他与蒙恬一同去到章台宫,请求父亲能宽赦易小川;贵妃也被召往章台宫询问当时的情况。然而并未能使父亲放人, 反而受到责怪几句话。
离开宫廷之后,他又特意拜访了聚贤堂,
聚贤堂的主理事项梁不仅担任易小川师父,也是一位极具智慧的人,于是他就请求项梁想想办法救助易小川;并特意叮嘱此事要绝对保密以防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项梁显然并没有遵守他的命令,在第二天便擅自 ** 议论此事件,这让他直到此时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
随着竹简内容继续向下阅读,扶苏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起来。
关于那些指责宦官篡权,说秦皇受到赵高的迷惑,还有称赵高会是下一个嫪毐的话语,这一切内容他从来未曾与项梁提起。
哪怕是在那一天,当他在章台宫中,面对父皇,斥责赵高,并听闻嫪毐作乱之事时,他的目标也仅仅是铲除父皇身边的这个奸佞小人而已。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曾相信,在父皇面前,赵高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继续往下看。
当他听见“秦皇荒唐,极度信赖宦官,以致忠良之辈被冤入狱,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这句话时,扶苏简直快要控制不住胸中的愤怒了。
要管谁?!!
到底是这件事还是要管秦皇?
然而不论如何,你管得了才怪!
所谓聚贤堂主事,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你并无实际管理权力,你能管得了什么?!
本人不过是让你提出建议,并不是让你干预此事!
这件事情牵涉朝臣,连及丽妃,你有什么资格介入?!!
在这一刻,扶苏心中涌起了想要大声责骂的念头。
至此,他又怎能不了解,项梁与项羽确有异心。
如果是他,必定早已怒不可遏,将这些谣传散布者尽数捕获。
想起过去,他曾一而再,再而三地替那两个奸臣说情,甚至惹恼了父皇,导致生平第一次有了要责打他的想法。
扶苏内心既愤恨又自责:除了对项梁与项羽的气愤之外,剩下的就是内疚与后悔了。
仰望着高坐上方龙椅中的父皇,扶苏的脸庞上满是懊恼的神情,泪水沿腮流下。
即便父皇的表情十分淡定,但他深知,此刻父皇的心情肯定是无比失落的。
“父皇,孩儿知错,孩儿误信奸贼,触怒您了。孩儿该死,任凭父皇任何处分。”扶苏跪在地上,泣声说到。
当看到扶苏痛哭不止的样子,打断赵高的陈述后,赵高也随之停下了话语。
其实念不念完已经显得无关紧要。
既然作为创立者的扶苏已承认错误,那就无需继续了。
此刻,在距离咸阳城约一百里的小径上,一辆快马车辆正朝南方迅速前进着。
车内的车厢里载有一名中年男性和一位昏迷的青年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