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子接二连三地挑衅，没想到一个愿打，另一个愿挨。

这次未等马夫动手，红衣女鬼竟然掐指结印，一道法坛投影在头顶凝结。

宝山金殿，护法神外，香烛飘烟，有经声起，有传度师举行授箓科仪，有监度师高高端坐，有保举师引渡那坛下道士受箓……

法坛虚影闪动，不仅那道雷霆霹雳入泥牛入海，连带那翻滚的雷云也统统收走。

长街两侧的红灯笼也轻微摇动，甫即恢复。

“万法宗坛？你是鬼兵？不对，你竟然得受经箓？”

太和子表情凝重了起来，陈起一看，估计这是摊上大事了，看来对方是个有靠山的硬茬子。

“仙长容禀。”

这女鬼料是被太和子搞怕了，头顶的法坛缓缓旋动，随时防范着这个一直下死手的小道士。

“奴家并不晓得何为万法宗坛，更不知何为鬼兵。”

不过接下来一番话语，二人便得知了这女鬼和清河镇的公案。

女鬼家姓为张，闺名庭秀，清河镇人士，大户张员外独女。

约十数年前出嫁之日，有赤红大蛇下行走蛟，连破数道铁剑桥，引来山洪，吞灭了整个清河镇以及周边村县。

此地横死之人众多，且走蛟之后，勾动山水格局，后天地脉形成了天然养煞之局，一时轮回无门，竟成鬼蜮魍魉。

有道士斩杀大蛇后，选定这女子亡魂，并赐下诸般手段，收拢方圆亡魂，度化怨厉，待散尽此地脉煞气，众鬼可入轮回。

这清河镇原本乃是文脉余脉之地，一般妖物是不会，也没本事在此地作恶，但却竟遭此横祸，难免让人唏嘘。

不过这今天二人得见的清河镇，仅仅其中的一幅景象，此地一月内随月圆缺，亦有十数种景象变化。

诗会、庙会、登科、踏青、私塾……

每道场景内，鬼亦不同，无一不有文人气象。

单单从马夫那句”有失斯文”，便可窥豹一斑。

“两位仙长若是不嫌弃，可逗留几日，看着清源文脉之种种，便可知晓奴家所言非虚。”

“得得得，我们都有要事在身，你们这些文人鬼变着法的集会，没啥兴趣。酒也喝好了，我们回去睡觉了。”

“奴家告退。”

马夫恢复了正常模样，竟也执礼，未管那太和子，陈起打个稽首，目送这雕栏马车离去。

路两旁的红灯笼盏盏熄灭，清河镇上的寻常灯火又亮了起来。

再看那酒肆内，赫然又出现了三个书生，曲水流觞，依旧唱和着那搜奇寻怪，鬼狐幻魅之事。

马车缓缓不见，那车内依稀有言。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天光悬耀，祖师赐目，开！”

陈起灵目一开，镇子灯火之下，竟无残垣断壁，也无鬼哭狼嚎，虽然具是鬼影绰绰，但此地之鬼，鬼气极淡，也无那凶恶之像，端是奇异。

“道兄，你我直接离去，闯进了鬼窝，真晦气。”

“不必了，赶了一天的路，去客栈睡下，明早再走不迟。”

话音一落，竟不理会太和子，径直向客栈走去。

后面愣住的太和子，扶了扶道冠，两步并作一步，追了上去。

回到客栈之外，又遇到了一个打着梆子的更夫。

“二位可是要住店？这云来栈的酱牛肉可是一绝，不能错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