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性子……
正直,热情,细心,坦率,还有点憨。
也不知道怎么的,有时候不怎么听人说话。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多些,也容易乱想,她从前会把杏寿郎和其他人当做普通人一样,把那些揣度人的心思用在他身上。
可是渐渐的,她不会那么做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是在他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
少年的表白没有多的技巧和华丽精致的辞藻堆砌,只有那一腔如火的赤诚与热情时,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的……
——就是他了。
因而她会包容他,学着父亲般的耀哉大人那样…包容他的缺点。
她其实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相处究竟该怎么样。
耳鬓厮磨?互诉衷肠?
记忆中那些事看着总是很可笑,所以她不会去学着那样子做。
自己成长起来的地方都是女人,和男人的交流方式都比较做小伏低,进退有度。
而这里的人也挺吃这套的。
杏寿郎说他这个男朋友做得不称职……
那她这个女朋友又何尝不是做得不称职的?
她从来不是解语花,也不是菟丝子,她就是她自己。
给了她温暖,她便会接着,纵是没办法每时每刻汲取温暖,但知道有这么一份温暖属于她,会一直等着她,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
她其实……挺容易满足的。
也许是见惯了人的爱恨嗔痴,导致她对这些情情爱爱什么的总是慢一拍,但若要明白,自己这会儿细细思索片刻却也是能想清楚的。
月松了口气。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在榻榻米上膝行了几步,膝头和杏寿郎相对才停止下来。
她垂着眼眸,脊背却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腿上,面对着杏寿郎。
两个人靠得很近,杏寿郎可以清楚闻到月身上传来的茉莉清香……
少年的眼眸一瞬不移地落在月的脸上,一寸一寸地观摩着……身体僵直,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
月想了又想,脸上浮现的神色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态度。
然而沉默也并未持续多久,她抬起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一双墨瞳映入一片赤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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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十指白如削葱根,一双柔荑可化作春水一般地柔若无骨。
过分白皙的皮肤甚至可以看清皮肤下隐隐约约青黛色的血管。
身上银环随着动作轻轻地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她双掌温热,触及他的脸颊时仍旧比不上他的温度,脸颊边火焰色的发丝与手背擦肩而过,那发丝竟衬得她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指腹微微摩挲着皮肤,掌心下,暖暖和和的这份温度…
——她喜爱极了。
少女臻首微侧,捧着心爱之人的面颊,倾身靠近吻了去。
“——!!!”
双唇接触的一刹,那股茉莉清香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香,像是某种香烈的美酒,醉人得紧,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他的意识。
唇上那片柔软,竟比吃过的高级和菓子还软嫩……
杏寿郎一双赤红眸子里满是惊讶,一时慌张,手里的茶杯不慎脱手,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腿。
这一下,那点子刚起的旖旎气氛散了个干净。
他撤得快,跳起来拍打自己双腿上发烫的水渍,倒不是烫着了他,只是那一瞬间,他想着两个人挨得这么近,热水要是漫洒到月的身上,必定是会起水泡的。
月的身上穿的可不是队服!
杏寿郎惊慌失措地拉开了一点距离,那股扰乱心神的浓香也消失了……
月跪坐在原地,神色莫名。
滚烫的茶水在茶绿色的榻榻米上洇开难以忽视的水痕,升腾而起的水雾可见茶水的温度如何。
他无措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杏寿郎再怎么憨,也知道刚刚月和他做了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
他抬手一巴掌拍在脸上,耳朵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他不是故意要躲开那个吻的……他是怕,打翻的茶水烫着她……
味道好香…触感也好软……
不行!他在想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在回味那个短促的亲吻,杏寿郎不禁暗骂自己怎么会有那种下流的想法……真是太没出息!
月也是第一次那么主动……脸上也有点微红。
不过杏寿郎骤然躲开了她,她还是有点失落……
跪坐在原地,将那横躺在榻榻米上的茶杯扶了起来,正正地放好。
可惜了这块榻榻米了。
这种氛围…这种心情……好糟糕。
月抿唇不语,握紧了手,也不曾看杏寿郎是什么反应,红着脸起身小跑出了房间。
杏寿郎想追过去,但脑子被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还弄得有点晕乎乎的,等意识到自己该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月的身影了……
他咚地一声盘腿坐了下来,捂着脸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月都那么主动了,他却是那种反应……
虽然他当时真的是下意识的反应……月的皮肤若是碰到那滚烫的茶水,一定是会被烫伤的…
而在月看来,自己就是不喜欢她的亲吻才躲开的吧……
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的!
杏寿郎又羞又愧。
他总不能说他其实很喜欢刚才……
自己真是不像话!
……
月跑出房间,在宅邸里乱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随意地找了个房间就躲了进去。
背靠着纸门,她把脸埋进手里。
刚刚…她那是在做什么啊……
身为女子怎么能这么主动…杏寿郎他…会觉得她是个放荡轻浮的女人吗……
好羞耻啊……
放下手到时候,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红得不成样子,似三月的桃花一般娇艳。
这种样子…怎么和以往那些坠入情网的圣女一样了?
啊……她现在可不就是坠入情网了么。
喜欢了那个笨蛋……
手指鬼使神差地触碰上粉嫩的唇,月回想着那个时候的感觉……
清爽的气息…像太阳一样的温度…还有点红薯甜甜的味道……嘻嘻~!
她羞涩地发出一声轻笑。
像只得逞了偷鱼计谋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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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宅邸。
耀哉听着由天音转述的文信,一双早已不能视物的眼睛里一片静谧的空茫。
天音察觉到自己丈夫的心绪不宁,伸出手握住了耀哉。
“耀哉大人……”
“……没事的,天音,抱歉让你感到担心了……”
“嗯……那九条家送来的东西,要全部回绝吗?”
耀哉略一思索后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即使拒绝了,月要为九条家做的事却一件都不会少……虽然不知道九条家主和月达成了什么约定…但还是先把物资收下,等月回来,我同她谈谈,再决定去留。”
“是。”天音点头应是。
——
左卫门是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找到的月。
彼时月在廊檐下整理衣饰,杏寿郎的鎹鸦要就在屋顶上,发出了乌鸦的叫声。
月这才意识到这两天事情这么多,左卫门自在蝶屋被蝴蝶忍吓跑后就一直没回到她身边……
她唤来要。
拜托它把左卫门找来。
要并未拒绝,只果断地吃了月手指间送过来的山野浆果,振翅飞上了天,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子了。
不然就凭在蝶屋被蝴蝶忍吓跑,几天不见踪影的左卫门是不可能找到她在哪里的。
一头钻进月的怀里时,左卫门感觉这辈子都有了。
“月,月,月——!!!”
一声又一声,左卫门不停地呼唤着月的名字。
月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地一声声应着,极尽宠溺。
要不是月在场,要总归是必须叼这没出息的同事几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