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他想,老板娘掏出怀中的发簪紧握在手中,将锋利尖锐的簪尾对准了少女。
“把阿翔…放,放了!”
身后的“威胁”让月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起身看着那个惶恐不安又愤怒的妇人。
少女美丽的脸庞上是可怕的冷静,在没有光的房间里透着诡异,“你若是,离开,让我带走…这个鬼,你还能活命。”
老板娘发髻散乱,眼神惊恐,眼泪冷汗不停地从脸上滑落,她声嘶力竭,“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把孩子交给你!”
“孩子?”月在对方的注视下歪歪头,“你觉得,鬼,还是你的…孩子?为了……喂饱他,你杀了…多少人?”
这么浓厚的血腥气,黑蛇带来的这家旅店地下空洞里的骸骨的气息。
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死在这个看起来老实的旅舍老板娘手里。
闻言,老板娘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抖,她似乎想起来自己做的事,外强中干地颤抖着声音解释,“阿翔…我的阿翔他只是生病了,只要吃人他就会变回来的!都是你们!老老实实被吃掉不就好了!”
月陷入沉默。
*
少女垂下黑色的眼眸,身体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响起了别的声音。
严寒的冬季,大雪封山,冷冽的寒风似乎要将一切冻结,腐朽的官僚管理下,饿殍遍野……与世隔绝的蛊族向来有着充足的食物。
为了活下去,外面的人……将他们不看重的孩子送进蛊族,成为“药材”,换取食物,换取钱财。
她坐着狼,小小的身影披着毛边斗篷趴在温暖动物的脊背之上,将脸颊埋首在狼的背毛里阻挡寒风冻伤脸颊。
那个冬天可真的是冷啊……
她在那些人离去的路上拦住了他们,想要多给他们一些食物,虽然不多,但大概还是能多撑一些日子,如果能够多几个人渡过这个寒冬……
【蛊族的女孩子可都是绝品的美人……这个那么小,肯定不会蛊术,用那些穷鬼的孩子已经换来了不少食物,这个孩子要是卖到京城的勾栏,一定值不少钱……】
【蛊族的女子,听说她们的血有延年益寿的奇效,就这一点,这个孩子也值几万两黄金吧…】
【蛊族很可怕,但是她们可浑身都是宝。】
那个冬天,一堆衣衫褴褛的人将她扑倒在雪地里。那只温暖的狼……为了保护她被杀掉了。
狼血溅洒,将纯白的雪染红。
她黑色的瞳眸移动,盯着漫天飘落的雪,眼泪都流不出来。
耳边是不甘的嘶吼声,还有蛊虫少有的兴奋之音。
【可恶的蛊族!孩子都给你们做猡猪活祭品了,我们带走你们一个孩子又如何!你们知道你们蛊族的孩子值多少黄金吗?老老实实被卖掉不就好……啊啊啊啊——!!!】
冒犯蛊族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为什么善行只会换来恶果呢?
为何?无人回答。
那个冬天她学会了一个词——人心。
可惜了她的狼……
*
回忆结束。
她现在很不高兴!
“那么……你老老实实去死好不好?!”少女脸上扬起残忍的笑容,举起了手中锋利的刀,绯紫的刀身闪过泠泠寒光,毫不犹豫地直直地朝着手执发簪的妇人砍下。
“铛——”金属碰撞,惊起微小的火花。
意料之中的砍到血肉的触感并未感受到,她反而被一阵很大的力道震得掌心发麻。
炽烈的火焰从窗口冲进房间,赤色的刀刃直直地拦住了她砍下的刀。
月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炽热真气。
好热!
身上阴寒的蛊虫触及到这股真气后猛地后缩。
“你在做什么?!她可是人类!”火焰褪去,义正言辞的严厉质问让月回过了神。
对方力道极大,微一振刀,便将她逼退。
她猛地后退好几步,为了减少惯性,将刀刃刺入地面方才稳住身形。
抬头,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火焰中现身之人。
金黄的发色火红的发尾足以令人第一眼就印象深刻,前额两簇发丝十分精神地挺立,像是某种生物的前额翎羽,上挑的眼尾显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珠是和刀一样漂亮的赤色,一张俊秀的脸满是正气凛然,肩膀上披着尾端为火焰形状的白色羽织,身穿黑色的队服,对方半蹲在榻榻米上,双手横握住刀挡在身前,一副随时可以战斗的姿态。
月皱紧眉头,起身抽出地上的刀,收刀入鞘,认出了对方身为鬼杀队队员的身份,她冷声开口,“你是…谁?”
“我是炼狱杏寿郎。”杏寿郎报出自己的名字,见月收了刀,也随着站起来,但双手还是握着刀,刀尖下垂指着地面。
正气凛然的脸上是严肃的神色,杏寿郎责问,“为什么要对人类出手?你…也是鬼杀队的一员吧。”
月侧过身体,沉默不言,弯腰捡起脚边的袋子,将那还没完全塞进去的半个鬼头彻底塞了进去。
而后将袋子收好。
杏寿郎则是不问到答案不罢休,“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对人类出手,这是违反队律的!”
月转身,不想跟这个人说话,她心情很不好,不管是想起来以前的事还是他阻拦了她杀掉那个人的事……
她现在很不开心。
他最好别惹她。
不大的房间之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老板娘在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彻底地放进那个袋子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的儿子…不见了……
被那个女孩……夺走……
双眸失去光彩,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而后涌上极端的愤怒,妇人颤抖着直起身,手中紧握着发簪,发出了母兽失去幼兽的绝望呜咽,朝着身前护着她的少年发起攻击。
杏寿郎注意力都在身前的少女身上,或者说他对人类并没有防备,锋利尖锐的簪尾直直地戳进腰腹。疼痛让他燕尾般的眉毛紧紧地拧起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月冷眼旁观,看着那个火焰般的人哪怕被刺伤也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刀拿远,生怕误伤对方,而后又火速地抬手,用刀柄快准狠地击打在对方的脖颈间。
失去理智的人让其昏睡是最有效的办法。老板娘双眸一空,失去意识软软地瘫倒在地。
为什么不杀了她?
她伤害了你啊……
月在心里询问着对方,面上却是冷冷地看着,那个火焰一般的人捂着被发簪戳伤的伤处,半跪了下来。他的手按着伤处的银簪,有节奏地呼吸着,黑色的队服洇上了水痕一般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淡淡的血腥气蔓延。
月走近他几步,眉眼清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火焰一般燃烧的他,“你,太小看人了。”
也太小看人性。
看吧,这就是你保护自私之人的下场。
杏寿郎似乎并未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将那银簪抽出,扔在一旁,猛地深呼吸之后止住了腰间出血的地方。
“鬼杀队,只斩鬼,不害人。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人类不受恶鬼的侵害,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弱小刀刃相向!”杏寿郎很大声地强调。
月看了一眼那被扔在一旁,还残留着血珠的发簪,心想这人有病吧?被保护着的人刺成这样了都还不明白吗?
她确认了一件事,这个人和她完全不一样。
这个人是笨蛋吧。
*
月没再管那个叫炼狱杏寿郎的,她独自一人离开了那里。
左卫门在她出村镇后落到她的肩头,询问有没有看见前来支援的炎柱大人。
炎柱?倒是名如其人。
左卫门解释她因为没有正式参加藤袭山的最终选拔,所以队内有队员对她斩鬼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为了服众,也为了确保第一次任务顺利,产屋敷耀哉派遣了炎柱过来监察。
“没看见。”她淡淡道,面无表情地戴好面具。
按照来时的路慢慢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