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和后续安抚工作都会由隐部队来解决,知情井鬼存在的村民皆是双手插袖地躲在不知情村民身后,用着眼角余光看着突然出现的隐们,互相低声交谈。
鎹鸦喊来的隐将现场围起,劝走好事的村民,其余的根据杏寿郎所提供的位置,七八个隐队员手脚利索地往下挖了一小时,果不其然便在八尺深的地方挖出空洞,泥土掉进空洞里,露出了里面被奇怪胶状的薄膜覆盖的幸存者……
甚至有好几个鬼杀队员,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而在幸存者旁边,一堆森然的白骨令人发指,看骨量,有十数人遭遇了不测……
杏寿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月,在一旁站得笔直。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隐队员们宛如实质性的八卦视线。
见到幸存者被挖出来,杏寿郎和负责的隐交代了几句,便抱着仍然处于脱力状态的月转身离开村子。
“炎柱大人抱着的那个漂亮女孩子……”
“有听说过,好像是主公大人家的亲戚?有鎹鸦和日轮刀,也是队员吧?”
“那两个人是在交往吗?”
“说不定哦。”
隐队员们在柱离开后窃窃私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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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确认周围再没有了其他人的视线,月才睁开自己的眼睛。
入目的是包白边的黑色制服,衣襟上金色的花纹纽扣熠熠生辉。
额头轻抵在宽阔厚实的胸膛,甚至能够听见那坚定规律的心跳……被包裹在四周阳光般清爽的气息,淡淡的皂角气味里……
身体仍然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月看着飞快倒退的景象,被抱在怀里的她甚至没怎么感觉到颠簸和晃动。
细密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月试着动动自己的手指,然而没有任何感觉。
她有些懊恼,不该把蠪蛊和其他蛊一起用的,虽然那个时候得到了逃离的力量,但下场却是像现在这般……
她还有多少东西可以给蛊?
她还能给多少。
月垂下视线,之前年节的时候…她有提过,可是耀哉大人在这件事上第一次不愿意帮助。
所幸,左卫门每个月都会给她带来一笔不菲的费用,她也没什么机会用掉这些钱,一直放蛊袋里没动。
这个国家也有不少穷人……
月正思考着自己的事,没有发觉杏寿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唔姆!我们到了。”
她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一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一处僻静的宅邸之外。
木制的院墙围住了精致的宅邸,木门上的黑色藤花之纹,一个大而端正的“藤”字被藤花包围成圆。
月还没来得及用唇形问杏寿郎带她来这里干什么,院门就发出声音,被人从里面打开。
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身形矮小,眉眼低垂,礼貌的微笑让人感觉很随和,存在感十分低微的老妇人露出身影。
“两位是猎鬼人吧,请进。”
老妇人双手交叠在身前,垂着眼朝着他们躬身行了一礼,平缓地说道。
“午安!多有打扰了!”
杏寿郎抱着月,扬着笑容问好。
原来是到紫藤花纹之家啊……
月不知怎么地松了口气。
微微仰起唯一能活动的头,视线落在杏寿郎的下颌线,对方视线平视前方,笑容坦率,脸颊两侧的头发毛茸蓬松,看上去手感很好……
这么想到后,不知怎地,她鬼使神差般地就想伸手去抓那像火焰一样的头发。
而这一次,手能动了。
“嗯?”
头发一侧被拽,杏寿郎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目光磊落。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安排医生吗?”
月被他突然的三连问搞得有点愣住。
而后才发觉自己手能动了,而想要摸一摸那头发触感的念头竟然成真……
呃……
那个……
抿抿唇,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方目光过于正直坦率,而她现在的行为……她自己也很难评,真的很难评……
她在他怀里猛然摇头。
发间精致的银饰随着动作丁零当啷地响。
好丢脸。
她单手捂住隐隐爬上一丝热度的脸,避开那过于正直的视线。
走过精致的院落,被安排进干净宽敞的房间,放进干净的被褥……
月躺在被窝里,感到了些许放松。
扭头看向一旁跪坐着,扬着笑容的杏寿郎,她的视线变得有点躲闪。
他怎么还不出去?
孤男寡女就这样独处一室……真是不妥。
虽然房间门大开着,明媚的阳光从门外洒进来,刚刚被抱着已经是于礼不合,现在……
“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些突然,但我想要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所以请你听我说!”
在胡思乱想之际,杏寿郎跪坐在她床褥一旁,直接开口说道。
一瞬间,月就像数九寒冬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莫名的想法散了个干净,眼神和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墨瞳没有任何情绪地盯着身旁的人,等待着他的开口。
他会说什么……
是那种指责到诛心的话语吗?
然而,接下来却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我一直以来都对月很不信任,第一次见面,对普通人挥刀的你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当时如果不是被我拦下,那个人可能也就真的会死在你的手里。”
“到现在我也无法认同你当时的行为!”
“但是!”
杏寿郎突然拔高声音,“这一年多以来,你的变化我有目共睹,本来没有任何理由要去斩鬼的你,仍然愿意继续留在鬼杀队,保护着陌生的人们,我觉得月十分出色!”
“【月不善言辞,但她其实只是行为习惯与我们不同,内心却十分善良的孩子。】这是主公大人当时跟我说的原话,我如今也是这样的认为的。”
“在村子里也是,如果不是月,我很可能和其他人一样落入鬼的圈套,只能等待营救甚至死在那口鬼变的井里!作为主公大人任命的柱,我竟然没有仔细考虑就贸然行动,害得你为了救我而导致无法动弹,真是羞愧!”
“如果有个洞,真想钻进去!”
月听着这些话,眼眸微微睁大,神情有些恍惚。
善良……
她?
杏寿郎他……主公大人也……
认为她…认为毗蓝月这个人,是善良的吗……
那种事。
若是知道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知道了她的存在对一个国家而言是什么的话……
他们,还会觉得自己是善良的吗?
她现在好想和杏寿郎说他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她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善良的人。
从来都不是啊。
眉眼之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月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拉起了被褥,盖住了脸。
回避着身旁杏寿郎的目光。
“月?”
杏寿郎有些奇怪月怎么了。
难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吗?
想了想,把月的行为归结到她可能已经很累了的情况上。
“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接下来我要去其他地方继续执行任务,月就好好在这个藤花之家休息吧,嗯!月的出色表现我也会写信告诉主公大人,如果想要找人说说话,月也写信让鎹鸦送过来就好,我一定回!”
言罢,杏寿郎撑着腿便站起身往房间外走去,伸手关门时又看了一眼仍然用被子隔绝视线的月,压下了心里还想多和她说说话的想法,轻手将门拉上,离开。
门被关上,听着杏寿郎离去的脚步声消失,房间里陷入死寂。
人各有命,杏寿郎。
我不会是一个好人的……你和耀哉大人都错了。
与蛊为伍的她,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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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的话语没有给月带来任何认同感,只让她徒生复杂的情绪,在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后,浑身无力的月也隐隐约约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蛊的副作用已经消去。
身体又再次可以活动。
一整晚的凌乱梦境让她有些昏沉,精神上感觉并没有怎么休息好,导致她整个人睡了那么久却还是感觉恹恹的。
提起裙子坐到房间外的廊下,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白云飘动,静谧的四周让她短暂地忘掉了昨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