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究竟怎么走(十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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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离世三个月之后,四叔伯也离世了。

父亲兄弟四人,四叔伯最小,奶奶也最爱,但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之后的事情了。解放后,经历了土地整合、人民公社、集体计划经济的社会本质改革的年代,叔伯、父亲与爷爷便分了家。然四叔伯分家时还没结婚立家。

青砖包缝宽敞的堂屋便分给了四叔伯,目的是为了他尽早娶上老婆。

听母亲说小时的四叔伯很爱干净,六十年代时娶了一位漂亮的“婶婶”,但其不会打理家务,四叔伯嘴巴太细,让人无法接受,趁三天回门的机会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由于又是“封建官僚”的后代,又不能“善待”老婆,后来一直未能娶妻。

四叔伯做饭味道不错。从我记事起乡邻便三三两两地到他家吃饭,那时我是孩童,家里姊妹多,是缺粮户,偶尔探头去看,便会被父母亲拧耳朵,骂我没骨气——

“别家吃饭不允许瞄窥,请了才可以去的……”

土地包产到户后,三十多岁的四叔伯租房开了个小饭馆,但吃白食的“客人”过多,不善经营而亏本,便随着务工大军进城到工地当了做饭的掌勺人。赚些钱,吃吃用用,剩下的,便被同村妇女哄了去,也没能存上钱。

由于四叔伯没文化,在城市工地也只能做饭,上街买菜记账的“美差”干不了,到了五十岁,务工的日子干得烦了,便回乡在村部、小学校做饭。

那时到了九十年代,四叔伯有了点积蓄,父亲商量着问叫他把房子翻新一下,也好找个老伴。其过惯了闲散无拘束的日子,可能是舍不得钱的原故,没应承父亲的建议。

到了四叔伯六十岁时,我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他在我院前栽了一棵梧桐树,那时比碗口稍粗,卖了四十元,锯树那天,妻在家不允许买树的贩子锯,给了四叔伯一百元钱。叔伯收钱后还笑着说我妻子是位“傻子”,殊不知,那棵院前的梧桐树对于妻来说,是她进我家门的见证,已产生了不可割舍的感情。也许真应验了一句古话——

“自有梧桐栖凤凰”!

到了二十一世纪,我辗转进了县城,而四叔不注意饮食规律,有了“痛风”的毛病,一年比一年严重。村里安排去守招商引资搁置的矿厂。在矿厂又待了近十年。

四叔伯是单身,又是老人,靠政策一年可以领四仟多元的补贴,夜晚守厂,白天锁上门还可以赚点山里的零碎小钱,也够生活开支,搁置的工厂老板亏损,守厂工资也没能讨要到,就存在了老板那里,直至死的那天,老板才送来一万多元,算是解决了下葬的临时花销。

去年母亲病逝时,我在外地务工赶回来,见到了七十六岁的四叔伯,满头白发,走路有点跛了,稍有点胖,但目光呆滞,早已经失去了在我记忆里、当年他那股卖树时硬气的精神劲。三个月之后,我在嘉禾接到了四叔伯逝世的电话。

常年务工在外,我不了解情况,但需要花销多少钱我就凑多少。而在家的兄弟们说四叔伯的丧事花费有出处。我也就没问其他的事项了。但四叔伯的墓碑,由我们几位侄子共同出资立的。

但四叔伯是吃药自尽走完了一生,直到春节期间,母亲的新年祭奠,我赶了回来。由于遭遇疫情,被宅在家中两月余,才了解一些实况。

由于四叔伯属单身老人,村里委派了专人领工资照看饮食,各家有各家的事,其病痛卧床,也有不方便的时侯,屎尿都拉在床上,四叔伯爱干净性格硬气是一种原因,另一种原因,是他原来的瓦房,成了危房,村里为了少添麻烦,买了村邻一家三间砖瓦房,花了伍千元,而国家政策补贴了两万元。消息传至四叔伯耳中,当时便向村中负责的人讨回了伍千元,而另外一万元仍不知去向,不了了之,方知世态奸诡、人微言轻。

而他守小寨下黑洼厂剩下的工资,确实是没有付与四叔伯,后来给谁领用了、还是老板吞了?厂子几经租卖,这成了一种无法查证的糊涂账,也跟着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