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听教的态度?”陆浔动了怒,手上不免又加了力气,“顺耳的就听着,不顺耳的就让我闭嘴?好得很啊四殿下,这师父要不让你来当?”
周昫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心里防线愈发岌岌可危,他在别人那里挨上多难听的骂他都能怼回去,把人气吐血都是常有的事,唯独在陆浔这里不行。
谁让陆浔是他自己认回来的师父,从头到尾,他都只有挨训的份。
“平日里胡闹我不管你,可谁教的你,在教责的时候都敢打断师长之言?谁教的你,这般目无师长大逆不道……”
杀人诛心,这话周昫根本就听不得。
“我没有!”他高扬了声音反驳,继而又没有底气一样地弱了声音,“师父求你了,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屡教不改。”极轻的声音,落在周昫耳朵里却跟死神催命一样。
藤条的力一点没收,一连三下落在一个地方,没有丝毫停顿。红痧迅速肿起,又让面上薄薄的一层皮肤兜住,鼓得几欲要破开。
周昫滞住了呼吸,眼眸瞪大,半晌一声崩溃的痛嚎之后,终是忍不住连人带凳一起翻了下来。
砰!
条凳翻倒,却没有预想中沉闷的撞击和钝痛,陆浔在他落地前把人捞了过去,周昫缓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摔进了陆浔怀里。
他眼眶一红,胳膊立刻就缠了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抱着陆浔崩溃大哭。
“师父,师父,师父……”
陆浔听他一声声地唤着自己,说不动容都是假的。
大面积的身体接触,他能轻易地感知到周昫的颤抖,原本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如今却在他怀里破碎得不成样子。
今晚的罚,对周昫而言,属实太过严厉了些。
陆浔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话,分明是顶着周昫小心翼翼护起来的伤口,硬是把它撕成了血淋淋的一片,若是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用这种方式。
可是他赌不起。
即便今晚过后周昫恨死了他,他也要把这道底线给周昫划清楚了。
皇权不是随随便便能挑战的,即便坐在上面的那个人是他的亲祖父。
周昫哭得抽噎,又讨不到陆浔的安慰,整个人凄楚得不行,就着那姿势悄悄蹭了上去,把自己的额头埋到陆浔的颈侧,抵着他体温的暖意。
“师父。”周昫哑着声轻轻地唤着人,却没敢抬头,“我改的……真的,您说的我都改的……”
半晌没有回应,周昫眼里又浮起一片湿润:“您别不理我……”
陆浔没动,察觉到热热的呼吸萦绕在自己颈边,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沾了上来,心里一阵发酸。
再大的错,说到底是因他而起。
当初,先生说他是宣德帝用来拴住周昫的铁链子,如今来看,却是他自己先动手把周昫锁死了。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