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是休息少了,食欲也有些不振,清减几分也很正常。于本宫来说,还是好事嘛,夏装绮丽薄透,也不藏肉,如今这样刚好称了心意,省得再劳本宫花心思节制口欲……”
心虚的人总有两种不同表现,一种是话少的,缄默万分,沉默得异样。
另一种呢,就是云微升这样的。
话多。
一句话的事儿,偏要颠三倒四来铺饰形容,可不与她平日里的任性相一致了。
谁敢质问长公主殿下,又有谁能叫长公主殿下忍住叉出去的冲动还容他步步紧逼。
还真就一个项柯。
换作是姜乌坎,她们两个怕是都已经吵了十来遍了。
啧。
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个活阎王来。
云微升近日来,的确是不容易专注心神,动不动就想七想八跑到了云霄之外。
“那殿下今日来,又为何故?”
云微升左顾而言他,项柯心下的猜疑愈发扩大,可正面直接问她却是不会老实回答,反而逐渐叫她恼了,得不偿失。
只得慢慢迂回。
“不是说了嘛,瞎逛来着,刚好途经鸿胪寺,兴致来了便进去瞧瞧,怎么……还得跟少卿大人报备一声儿啊?”
跳过方才的问题,云微升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果然是高位养人底气,比较多年前的小官项柯,如今的项少卿可就不好糊弄多了。
一动不动看她时,总叫她有挪开对视目光的冲动。倒也不是怕他,只是不习惯那种被窥探到深处隐晦的剥开感,叫她又想起一个人。
一个明明与他长得大不相同,却总让她联想到一块儿的人。
与楚径做恩爱夫妻模范帝后的时,她一边拿毒药当补药一碗碗递给他时,楚径就是用着这样一双清透澄澈到能够显现一切污秽,甚至比银针还善于鉴毒的眼睛,望着她。
望出了碗里的罪恶深渊……和她皮下骨中的自私狠毒。
有时候她也在想,那毒药究竟是下给了楚径还是她,怎么如今被毒死了的那位都化成灰了,她却得了个恐惧暴露的毛病。
哪怕一分一毫地触及,都有如蛆附骨的难忍。
这也是项柯能永远吸引她来,却也永远使她不敢再进一步的原因。
而当事者自己却无所察觉。
项柯将手边搁置了一会儿已自然温凉了的浆茶与云微升的冰果乳浆换了个位置,在她不满挑眉时继续说道,“那咱们现在缘何不在鸿胪寺,而在糖水铺?臣理当陪您左右引着去视察各方馆内,而不是对坐饮浆……”
讲道理,无人比得过项大人。
“殿下……莫非是出了什么事,臣必——”
“想见你了,”云微升笑着说,“因为鸿胪寺里有你在,所以来了。”
“糖水铺里也有你的一份记忆,所以也来了。”
“想抛开扰我清净的东西,只是尝尝过去的熟悉味道,看看街上不同于见到我就下跪实际开始戴上面具的宫中人的真实百姓……所以此时才和对面而坐。”
云微升不再遮掩面上的疲倦和郁卒,懒散的,泄气的,茫然的。
“项柯。”
她没有看他,却喊着他的名字。
似从远方传来,隐隐绰绰,缥缈出尘。
“陶华……能在明年春天之前被迎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