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钟杳看着面前墙壁上的图形,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东西,是由血画成的。
虽然看不懂图形是什么,但是钟杳知道这应该是种阵法或者图腾。
他拿出手机想拍两张照片,但他刚一靠近这个图形,钟杳只觉得胃里传来一股灼烧感,他身形晃了一下,扶着一边干净的墙壁,弓着腰试图把胃蜷起来。
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起,钟杳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蹲在角落干呕起来。
“钟杳——”
外面远远的传来沈裕的声音,也可能并不远,只是因为钟杳头晕恶心,导致耳朵里嗡鸣一片,觉得沈裕的声音离自己很遥远。
钟杳一只拳头抵着胃部,另一只手扶着墙站起来,他脸上似乎有汗,睁眼看人的时候有些重影,本来想伸手去抓沈裕的胳膊,却抓了个空,整个人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沈裕跑得满头是汗,刚进来就看见钟杳朝他伸了一下手,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霎时沈裕的三魂七魄都吓飞了,一个滑铲蹭到钟杳的身下,赶在人砸在地上之前把他抱进了怀里。
蝎子施施然从外面走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调戏地说道:“呦?黑玫瑰还是个病美人呢?”
沈裕没跟她说话,用脸颊贴了贴钟杳的额头,一片滚烫。
怎么又烧起来了?
“杳杳?”沈裕用自己的手背去贴他的脸,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钟杳面上一片滚烫,眉头紧锁,眼皮底下的眼珠一直在转,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
“他身体一直这么不好吗?”蝎子打量了了一下墙上的东西,把视线转移到钟杳身上,问。
“不知道,”沈裕把人扶起来背在背上:“我的手机在口袋里,你拿出来把墙上这玩意儿拍下来。”
“指使谁呢,”蝎子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还是拿出沈裕的手机,把墙上的图腾和周围的环境都拍了一下。
“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蝎子把手机扔还给他,凑近了去看墙上的图形。
“图腾?阵法?”沈裕也觉得蹊跷:“你在这里……四天了,一点也没发现山上有异动?”
蝎子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只猴子如果一开始就在的话,我是瞎了才不知道吗?”
她说的是,他们每一个玩家都会对怪物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可能是在副本里与怪物打交道久了,就有一种直觉。
虽然不如钟杳傀线那么灵敏,但如果一座山上同时出现几百只怪物,就算是朔风他们这种实力比较一般的玩家也能有所感应,没道理蝎子一点也不知道。
更何况,钟杳和沈裕在傍晚也来到了这里。
也就是说,这么多的白毛猿,是在今夜的某个时间点,突然出现的。
“不管是什么东西,”沈裕说:“这东西不能留,毁掉。”
山崩石裂,一阵轰鸣过后,山洞坍塌了一半,用鲜血画在墙上的图案跟着四分五裂,淹没在黄土之下。
沈裕背着突然发起高烧的钟杳,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山下走,雪似乎小了一些,温度却没降,寒风直往人领子里吹,身上的汗起了一层又干掉。脚下的红色的雪被冻住,有些打滑。
他有些着急,因为背后的身体实在是太热了,不仅如此,钟杳的呼吸声还很重,每喘一次气,沈裕的心就被揪起来一次,恨不得直接飞下去。
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山下的别墅,黄嘉平和夜莺都没睡,正一脸担忧地坐在客厅里,频频朝着外面张望着。
失血过多的朔风还在昏迷,燕子去照顾他了。虹姐则是在蝎子的安慰下,陷入了沉睡之中。
回来的这一路上,白毛猿的尸体跟晒玉米一样摊了满地。钟杳虽然昏迷了,但是他左手处的傀线却一直跃跃欲试,对着满地的白毛猿尸体垂涎欲滴。终于忍不住了,从钟杳的指尖垂下来,悄悄地爬向了地上的尸体。
“呦,”蝎子一眼就看见了,眼角一挑,伸手就要去碰:“什么东西?”
“哎呦——”蝎子刚想摸,傀线就从原本软趴趴有些偷感的样子“嗖”地一下支棱了起来,鞭子一般直接抽向了蝎子的手背。
蝎子躲闪不及,被狠狠抽中,手背上立刻多了一道红痕,不一会儿就高高肿了起来。
背着钟杳的沈裕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让你手贱。”
“它是什么?”蝎子被打了一下,却没有生气,追着看钟杳的手:“是他的个人技能吗?这根线,好像有灵智的样子?”
傀线不再搭理她,自己爬远去吃饭了。
蝎子看到接连不断消失的白毛猿尸体,脸上写满了震惊:“它,吃怪物?”
“怎么?”沈裕认识傀线的时候,它就能吃怪物了,因此并不知道蝎子惊讶的点在什么地方。
蝎子看向她,一双狐狸眼里盛着鄙视,似乎很想刺沈裕两句,但是她更好奇钟杳的个人技能,于是说:“你们在游戏里究竟在做什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没有谁的个人技能是可以吞噬怪物的,”蝎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严肃:“怪物并不是游戏产生,与游戏是并存但不是寄生的关系,游戏里的道具是无法吞噬怪物的。”
那钟杳……
两个人对视一眼,沈裕沉了声音:“万一有例外,只是你不知道呢?”
蝎子没急着反驳他,只是说:“你们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找最了解这个游戏的人吗?”
沈裕沉默。
蝎子继续道:“我在游戏里待了十三年,很少能有我都不知道的事了。”
“嗯……”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只有昏睡的钟杳指尖傀线动得活泼,把满山遍野的白毛猿都吃了。
临到别墅大门的时候,蝎子突然问:“他发烧,跟个人技能吞噬了太多怪物有关系吗?”
沈裕皱眉,以前在副本的时候,他也见过钟杳的傀线吃各种怪物,他哪次不是活蹦乱跳的,虽然看着像是个身娇体弱的,其实健康得很,最起码在游戏里从来都没有生过病。
反倒是回到现实世界后,沈裕知道的光是发烧,这就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是夜探地下研究所,他当时受了伤。
难道说只要钟杳受伤或者能量使用过多就会发烧?
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用脚踢了两下门,告诉里面的人他回来了,对着蝎子说:“不知道,等他醒吧。”
他不确定这跟钟杳一直要掩饰的秘密有没有关系,不敢冒然开口,只能先含糊过去,等钟杳醒了问问。
夜莺来开门的时候看到睡在沈裕背上的钟杳有些惊讶,但在蝎子也跟进来的时候很快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这是怎么了?”
沈裕背着人直接上楼,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事的话都回去休息,我来守夜。”
蝎子靠在墙上,一脸笑容地看着沈裕背着钟杳上楼,然后又看向夜莺:“小妹妹……”
夜莺虽然被她的美色短暂地迷惑了双眼,但在知道这个美人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蝎子后,色心就排在了警惕之后。
“你也辛苦了,”夜莺说:“咱们都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往楼上走,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虹姐根本没给她准备房间,她之前是跟蝎子睡一张床的。
蝎子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笑了一声,把夜莺笑得面红耳赤,她咬了咬嘴唇,甚至想回去睡沙发。
夜莺刚一转身,肩膀就被女人的胳膊揽住了,她身材丰满凹凸有致,但并不纤细柔弱,相反的,隐藏在衣服之下的是长年累月的战斗练就出来的肌肉。
夜莺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住,她只有蝎子的肩膀高,被她夹在咯吱窝里,憋屈地小脸通红:“你……你放开我……”
“害羞了?”蝎子低下头来看她,那张脸凑得极近,夜莺能看到她眼睛上的睫毛有多长,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
蝎子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夜莺的头:“逗你呢,你跟我妹妹差不多大,我很喜欢小姑娘,但不是变态。”
夜莺:……
想来以蝎子的身手,要想真的对夜莺做什么,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再说了,他们此行出来为的就是蝎子,眼下见她有意合作,夜莺就没再多说什么,跟着蝎子上楼。
三楼的房间里,沈裕轻手轻脚地把钟杳放在地毯上,又摸了摸他的脸,还是烫。他弯腰替钟杳去掉了鞋袜,再脱了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衣服,只穿着里面一身白色的睡衣,这才把人抱到床上。
钟杳浑身都是虚汗,一直在哼唧什么,沈裕去拧了毛巾来给他擦脸,停下来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明白。
把人擦过一遍,塞进被窝里,这才关好门下楼,找找药箱。
蝎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下来找药箱,因此早早地就把装着药的大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沈裕从里面找了退烧药,倒了热水,端着上楼。
楼上卧室里,钟杳因为又热又发汗,已经把被子踢到了一边,整个人蜷缩在墙角,似乎是在贪图墙上的一点微弱的凉意。
沈裕放下药和水,把人捞回来,试图让他恢复一点意识,最起码把药吃了。
钟杳却完全陷入了不知怎样的梦魇中,眉头紧缩,嘴唇也死死地抿在一起,都有些干燥起皮了。
沈裕伸出拇指缓缓划过他的嘴唇,感受到的是有些扎手的粗糙——已经干裂了。
他想喂钟杳喝一点水,但是死活也掰不开钟杳的嘴,定睛一看,原来这人的后槽牙也紧紧地咬着。
沈裕没有办法,取了棉签来一点点地蘸着水打湿他的嘴唇。
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沈裕去车里翻了翻急救箱,找到了退烧针。用体温枪测了一下钟杳额头的温度,快四十度了。
他掀开钟杳的睡衣,先是用给那一小块皮肤消了消毒,钟杳似乎是感觉到消过毒的地方凉嗖嗖的,于是把半个身体都凑了上来。
沈裕一针扎下去,药剂很快就推到底了。
钟杳皱了皱眉,没有挣扎。
沈裕忙忙碌碌折腾了半晚上,直到早上七点多,钟杳的烧才退了,沈裕累得眼冒金星,索性一边抓住钟杳的手,靠坐在地毯上,趴在钟杳的枕头旁边睡着了。
钟杳在山洞里晕过去后,就一直在做梦。
梦里,他不停地跑啊跑啊跑啊……
好累啊……
钟杳感觉四肢沉重无比,每一次抬起的脚步落下时似乎有万钧之力,重重地落在地上,两条腿像是绑满了沙袋,沉重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跑……”
“快跑……”
“离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