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凝王宫内,凝王叶修忽然召见了叶绫。
叶修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悦,将叶绫召到面前后,他严厉地责问对方道:
“公主,寡人听闻你私底下招揽四大家族的人才,甚至还开府治事,可有此事?”
叶绫先是表现出呆愣,随即流露出委屈,可怜巴巴地对叶修说道:
“父王,绫儿之前请求过父王让绫儿搭建文学社为父王歌功颂德,父王不是也同意了吗?那封令旨还被绫儿保存在家里呢!”
叶修闻言一愣,他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自己的确允许女儿去搞这个文学社——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让她搞这文学社?四大家族,如今可是叶氏王族重点提防的对象,叶绫身为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可以和这些人走得过于接近……
“父王!”
叶绫激动的话语,打断叶修的思绪,她将一卷文章递给叶修,高兴地说道:
“这是绫儿招揽的文学社成员为父亲写的颂章,父王快些看看吧!”
叶修将信将疑地打开颂章查看,才读了几句,便被这篇文章优美动人又极尽溢美之词的语句所深深打动。这篇文章大气磅礴、气势豪迈,历数自己上位的种种功绩,对自己极尽褒奖,每一句都仿佛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句句写进了自己心坎里头,让自己对自己的伟大功业有了更上一层楼的了解,写得他是心花怒放。
等把这篇文章读完,叶修心潮澎湃,意犹未尽,在对自己的赞扬之词中久久不能自拔,反复回味了好几遍,他的嘴中这才吐出话来。
“好哇!真是好哇!寡人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看见如此好的文章。我大凝上下士民,都应该好好效仿效仿。”
叶修的脸上带着骄傲与欣慰。而叶绫的脸上也绽放了笑容,心道:肯定好了,由堂堂才女杜清慧出品,怎能不是精品?这种歌功颂德的文章,她轻而易举就能写的沁人心脾。
见叶修因这篇文章而分外高兴,叶绫抓紧机会,用撒娇的语气凑到叶修身旁,向叶修说道:
“父王,能不能夸奖一下绫儿嘛?绫儿真的、真的很想为父王做些事情,就让父王允许绫儿继续把文学社举办下去,好不好嘛?”
女儿娇媚无比的话语,让叶修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他注视向女儿的眼眸带着触动,想到自家闺女做这些都是为了讨自己开心,而这些文章也确实写的相当不错,深得自己之心,那自己不妨不做干涉,任由女儿去办,反正也不是要紧的大事。
叶修点了点头,恢复到肃然的模样,道:
“好吧!寡人便准允你继续操持文学社的事情。绫儿,你做的不错。”
叶绫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笑着对叶修说道:
“好!多谢父王!绫儿一定会再接再厉,为父王贡献出更多能让父王高兴的文章来!”
叶修面含笑意,微微颔首——都说女儿是自己的小棉袄,这话果然不假,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只会给自己平添烦恼,而乖女儿总是在想方设法为自己分忧,自己怎么能不疼爱这个乖女儿呢?
在叶绫退下之前,叶修不无欣慰地打量了叶绫几眼,对叶绫说道:
“绫儿啊!如今你就快十五岁了,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你可有心仪的郎君啊?要是有,父王愿意亲自上门为你说媒去!”
“啊?”
叶绫愣了愣,随即连忙对父王说道:
“不不不!绫儿暂时还不想出嫁,还想多在父王身旁陪伴父王一段时间。”
“这样吗?”
叶修面露不舍地看着女儿,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早晚的事,早晚的事!绫儿啊!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可以任性事情。”
叶绫有些不解地注视叶修一眼,接着就笑着说道:
“没事!只要现在,绫儿可以待在父王身旁就足够了。”
叶修笑了。
“你啊!”
不一会儿,叶绫便向叶修告辞,而叶修注视着叶绫离去的背影注视得出神,他的脸色流露出一份延绵已久的伤感,自顾自地喃喃道:
“你女儿,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
叶修独自一人,颓然地坐在大殿之内。
而走出大殿的叶绫则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总算是度过了自己父王这一关。自己一开始说搞的是文学社,但顾攸、甘兴还有自己没一个是专精文学领域的,要他们写歌功颂德类的文章,憋死他们都写不出几个字来。幸好杜清慧的加入为他们弥补了空缺,不然这一趟还真不好交差。
叶绫决定从宫里带一些甜点回去,当作是对杜清慧的慰劳。
提着甜点盒的叶绫一路朝自己的幕府赶去。走入府门,果不其然,甘兴和顾攸两人又在激情互喷。
“姓顾的!别以为有公主保着你,我甘兴就怕了你,论单打独斗,我不怵你,论行军打仗,我更比你强!”
甘兴面红耳赤地瞪着顾攸,手指恨不得戳进顾攸的眼睛里,而顾攸面色平静,脸上挂了一抹幽幽的冷笑,道:
“我顾攸用不着别人保!姓甘的,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花拳绣腿谁不会?我告诉你,就在几天前我还杀过人呢!你若是不要命了,就放马过来。”
而坐在一旁的杜清慧以及她的侍女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二人。
当杜清慧看到已然无语的叶绫回来,她态度如常,淡淡地询问叶绫道:
“公主,他们一直都这样吗?”
叶绫伸出手来摸了摸着自己的额头,叹息一声。
“唉!习惯习惯就好了!”
叹息完后,叶绫瞪向顾攸和甘兴,怒斥道:
“有完没完?”
“没完!”
“没完!”
两个足足争吵了大半天的人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空前的默契,在场的周围人一时间哭笑不得。
叶绫快步走到两人中间,气势惊人,分别往两人身上忿然瞪了一眼。叶绫突然爆发出的强大气势令两个人都不敢再多言,只好先各自偃旗息鼓,并在嘴里嘟囔一句。
“这次算你走运!”
“唉!”
叶绫叹息一声,接着她将从宫里带回来的甜点递给杜清慧,杜清慧看到甜点,立马就抛下了刚刚端庄的模样,开心得如同一个孩子。
“谢谢!”
杜清慧激动地说着。而叶绫轻轻摇了摇头,答道:
“不必,是我要感谢你写了篇好文章征服了我父亲,不然我们说不定就要散伙了。”
接着,叶绫面带不满地扫了甘兴和顾攸一眼,道:
“再看看你们!就算不能像杜小姐一样帮上忙,至少也别添乱吧?”
这时叶绫还没有料到自己的这句出于不悦的话犯了一个极不应该的错误。
甘兴听了这话后,立马露出很是不服气的神色,双手交叠在胸前,冷哼一声道: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甘兴擅长的是作战,如果公主需要的是文才,恕甘兴帮不上一点忙!甘兴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顾攸也少见地对甘兴发出附和,道:
“不错!我顾攸之才在于临机制变,公主要找的倘若仅仅是文才,那还是请另请高明吧!”
甘兴和顾攸两人的话都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并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真的要离开。但这话听到叶绫耳中,则完全导致了另外一番景象。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令叶绫害怕的事情,周围人的歧视与误解等等事物连排上号的资格都没有,她真正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是自己苦苦谋划的一切最终功亏一篑,那种极其强烈的挫败感与希望破灭之感甚至比一刀杀掉她还要令她痛苦。她最受不了的便是如此,一旦她所精心策划的事情出现了破产的迹象或是处在了破产的边缘,那严重的焦躁与不安情绪便会如同铁链一般紧紧勒住她敏感到极点的内心,使她所有的伪装全部失灵,不留一点余地地展露出她最为脆弱的一面。
而当甘兴和顾攸说出自己要退出这一类话时,恰恰直击叶绫心中最为恐惧的部分——她无比无比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一手策划好的事情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破灭,海啸般的惶恐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心灵,打乱了她的呼吸。
慌乱险些就彻底摆布了叶绫,不过她的第一反应绝不是手足无措。尽管发源于心底的焦躁将她缠绕,可她即刻便以最严肃的态度收拾她认为陷入糟糕的局面。
叶绫郑重其事地走到两人身前,朝两人各自深深一躬,并致以歉意说道:
“叶绫失言了!二位,十分抱歉!请两位千万不要计较叶绫的话,叶绫并非有意,叶绫也…真的很需要二位。”
甘兴和顾攸都有些愣在了,两人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赌气的话会引得叶绫如此郑重与严肃的道歉,看来这位公主殿下确确实实对他们还有她所策划的一切十分上心、不愿看见任何错失出现。倘非珍重到了极点,谁又会如此之敏感?顾攸率先用微笑缓和气氛,走到叶绫身前对叶绫说道:
“公主殿下别担心!顾攸只不过是说着玩的,既然许诺过要为公主殿下您效劳,顾攸怎会轻易食言?公主殿下小觑顾某人矣!”
看着顾攸的劝慰,叶绫充满焦躁不安的内心终于被渐渐平复了下去,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旁的甘兴也意识到了不对,走到叶绫身前解释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甘兴说过愿赌服输,就一定愿赌服输,公主殿下用毅力战胜了我甘兴,则我甘兴无话可说,愿意追随在公主您左右。”
叶绫各看了两人一眼,心绪彻底平静下来,微笑着说道:
“多谢两位。”
而在收拾好了情绪之后,叶绫也想明白了自己的错漏何在:自己这些天光顾着招揽人才,忘记把前进方向给自己的麾下说明了,他们没有奋斗的目标,那可不成天内耗吗?叶绫清楚问题之所在后,也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
叶绫对几人说道:
“你们放心,我叶绫招揽各位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很快就有一项极其重要、事关我大凝称霸伟业的大事等待你们去做,等我将唐家人才也收罗进麾下,则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正式着手施行了。”
一听到有了不得的大事能干,甘兴立马就两眼放光地注视叶绫,激动地说道:
“太好了!我甘兴等的就是这天!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计划呀?我都迫不及待了。”
顾攸注视了叶绫一眼,也淡淡说道:
“在下一样十分好奇。”
叶绫笑了笑,道:
“放心,很快就知道了。在那之前,我需要先去一趟唐家。”
“不知唐家哪位贤才能入公主之眼?”
顾攸询问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但据在下所知,温陵唐氏大不如前了,其之颓势,从先王时期便已然显露。”
“的确。”
甘兴也一并附和道:
“我父亲曾和我提及过温陵唐氏是先王时期出力最多的家族,所受之打击也最大。偏偏温陵唐氏的专营,一在外交,二在海军,但这两条在先王之后的重要性骤然降低,以陆军为主营的顾家和甘家得以继续稳固其势,而温陵唐氏衰弱之势头难以避免。”
叶绫点头表示赞同。她已事先从卢令处打听到了关于温陵唐氏的详细消息,并不由地为这个家族扼腕叹息。
先王时期,温陵唐氏的家主与先王私交甚笃,在先王一系列的扩张事业中出力也最多。按理说唐氏为叶氏王族出力甚多,到了后人当政,也应该对唐家投桃报李、荣宠备至才是。但新的凝王叶修却是个一心力求实现王族一家独大的凝王,对于温陵唐家,非但不报答,反而抓紧时机卸磨杀驴。海军以及外交在凝国地位的削减,更是导致了将家族实力侧重于此二者的唐家实力大损,成为了如日中天的几大族里最接近日薄西山的一个。
且据卢令汇报,温陵唐氏的新一代中,唯有嫡长子是贤名在外,以恭顺仁礼着称,余者皆不足论。但堂堂嫡长子,他老唐家怎么忍心把他交给自己呢?更何况唐家和现在的王族结怨不小,换作自己是唐家家主,不骂死他王族就不错了,还允许王族招揽自家人才?
故而对于这趟唐家之行,叶绫是最不抱什么期望的,一来成功概率不大,二来与其招揽一个凑数的,她更信奉宁缺毋滥。
正当叶绫准备出门时,却听得门外有人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