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冉苦笑一声,“只怕到时候会把你调走。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对季无名来说,你来这里的使命或许已经完成了,他已经让近卫门的人看到了这里是个空的暗堡。我猜想,他们的计划或许就是在我们放松警惕时,利用这个暗堡对我们来个出其不意。”
李为沉思良久,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或许会利用这个暗堡来杀人。这里面的机关可是防不胜防。”
田冉皱着眉没有说话。这里的机关刚才进来时他已经有所领教,其它那些隐藏起来的机关只会更加恐怖。
成云已经上到了绝壁上那处凸起的岩石上。
赤羽的眼睛看了一眼爬到身边的成云却没有动,它当然认得成云,往常还喜欢与成云一起戏耍,但现在它对成云却极为冷淡,还是动也不动,继续伏在岩石上发出低声地啜泣声。
成云轻轻安抚赤羽脖颈上的羽毛,它红色的羽毛既光滑又坚硬。平时,这样的羽毛就像盾牌一样,既能遮挡狂风暴雨,也能挡住一切外来伤害,然而,现在却不能抵抗来自内心的痛苦。
赤羽身子微微颤抖,头埋在翅膀里,它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伤心欲绝之人。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失去母亲都是无法承受之痛。成云自小父母双亡,理解这种痛苦。
赤羽的脚下有一个石堆,石堆的缝隙中,几根枯萎的羽毛隐约可见。这些羽毛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如同枯萎的枝叶一般,只留下依稀的形状。
成云用手搬开压在上面的大石,一具巨大的鹰的骸骨蜷缩地呈现在眼前。
这想必就是赤灵的尸骸。赤羽在旁边忽然发出凄厉的尖叫,这叫声如同人伤心的悲嚎一样让人肝肠寸断。
成云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解下身上的包袱,将赤灵的骸骨轻轻收进袋中。
田冉站在洞口,远远看着这一情景,身体没有动,似已僵住。
此时,赤羽凄厉的叫声再次响彻山谷,带着颤抖的回声传向遥远的天边。这凄厉悲嚎的叫声,令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灰暗的天空的下,冷风阵阵袭来,田冉的发梢和衣襟都在微微起伏。他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很快,他双手掩面,泪水已抑制不住地从指缝间渗出。
他小时候喜欢鹰就是因为赤灵,但二十年后再见已是一堆骸骨,这怎能不让田冉伤心。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起始是细小的雪花,没过多久,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开始笼罩整个山谷。
赤羽忽然停止了嘶鸣,展翅飞向高空,它先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就无声地隐没在漫天的大雪中。
这漫天的大雪如同最后的告别。
赤灵是王凡几乎从不对外展示的宝贝,田冉第一次见到赤灵就喜欢上了它,这只红鹰目光尖锐,既冷静又桀骜,然而它对田冉却满怀善意。
平时生人去摸它,它必定会用鹰嘴反啄,所以王凡都是在赤灵的嘴上套上一个皮套,以防它伤人。那时候,当田冉第一次用稚嫩的小手去摸它时,赤灵却温柔得像一个母亲。即便田冉不小心把它嘴上的皮套扯了下来,赤灵依然没有伤害他。
王凡说田冉天生就是鹰的守护人,能与鹰心灵相通。所以王凡才会把赤灵唯一的孩子赤羽,交给田冉来驯养。
田冉没有召唤赤羽,任由它在空中游荡,在风雪和冷风中展翅翱翔。
对于鹰来说,天空就是永恒的家园。
内心的伤痛本就没有谁能安慰得了。无论是谁,只有在伤痛过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他相信赤羽也是一样,田冉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田冉六岁时,就亲眼见到自己曾经幸福的家在熊熊大火中毁灭。他小时候流落在街头巷尾,更是见过太多的人间苦难。如今再次想起,虽然还有伤痛,但内心更多的已是种坚定的信念。
那并不是简单的复仇之心,而是一种去改变人间悲剧,不让惨剧再次发生,让天下大同,让人人都能幸福的强烈信念。
成云已经回到谷底。唐岳看到鹰的骸骨也非常惊异。这暗堡中以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了解,但现在既已找到了鹰的尸骸,看来姜河所言非虚。
唐岳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如果那十三起血鹰案果真与无影卫有关,他该如何处置呢?
赤灵的骸骨已摆在李为的房间。
说起来唐岳还只是临时过来的督军,这个暗堡真正的堡主还是李为,这种事情唐岳当然要与李为商量,何况他俩本就是好朋友。
“这只鹰的骸骨,堡主如何解释?”姜河冷冷道。他还不知道田冉与李为接头的情况,在唐岳面前他也不方便问,只能先公事公办。
“无法解释。”李为摇摇头,有些无奈道,“那十三起血鹰案最晚一起也是在七年前发生的,目前在这个暗堡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解当时的情况。”
他说的确是实情。
唐岳忽然道,“或许这具鹰的尸骸并不是那只制造连环杀人案的血鹰。没有人亲眼见过,仅凭这堆骸骨,还不足以明证。”
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没有人证,要想证明这堆骸骨就是那只杀人的血鹰绝非易事。
姜河还想开口质疑。
田冉却对姜河使了个眼色,淡淡道,“也罢,我们先把这只鹰的骸骨带回去,容后再议。”
他知道现在还并不是与平城王摊牌的时候,现在就把证据摆到台面上,双方撕开脸面只会适得其反。
李为点点头,对唐岳道,“唐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之事不如就各退一步,到此为止。”
唐岳见李为如此说,觉察到李为话中似有深意,也不再说话。
双方很快各自收兵,这个神秘的暗堡又回到原来杳无人迹的状态。两边虽无人员伤亡,却可惜了那近百匹陷入谷中陷阱无法脱身的马匹。
在谷中的陷阱重新关闭前,姜河捧起一堆白雪,轻轻撒入陷阱中,他的坐骑也深陷其中,永远也回不来了。
纷扬的大雪还是下个不停。地上已变得坚硬的积雪又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新雪。阵阵狂风不断从飘飞的大雪中呼啸而过,卷起的雪花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田冉与姜河率着一众近卫门士兵,踏着风雪,从山谷中返回陈楠的边军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