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番外(四)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可略过此章)(1 / 2)

天气似乎更冷了一些,街上随处可见裹了薄围巾的人,安德烈斯也顺利生了病,拒绝见面,声称这是为了不把他的重感冒传染给好朋友,虽然卡尔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得感冒,不过他还是因那句“好朋友”而窃喜。

“你觉得冷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去给你弄几条衣服和被子。”当然是旧衣服和被弃置许久的被子。想用新的?别太得寸进尺了,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一步呢。

“我明白了,谢谢您。”

冯·施瓦茨再次点头,随后就没了动作,安安静静的,也对他尝试着流露的一丝善意没什么特别反应。不能提供任何情绪价值,那也就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如果忽略这人还能开口说话的话。

“你简直就是令我厌恶的一天的完美开始。”感觉一日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尽管卡尔也没感受到什么快乐的情绪,但冷空气吸入鼻腔那凉飕飕的感觉,倒是叫他“触景生情”,想起了曾经的日子——几首音乐,还有苦到发酸的巧克力,在曾经的冬日,他就是这样度过的。它们组成了不可磨灭的回忆。他忽然有些惆怅。

“你想出门吗,跟我一起?不是拘束在简单的庭院里,而是在街上溜达?”

“我可以与您出去?”

对方似乎很是惊讶,甚至可以称是“受宠若惊”,只不过完全抓错了重点。“是啊,出出门。你应该多陪我玩玩,”他说,“这对你有好处。”

或许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卡尔的确是想散步了,可他不能忍受明明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再独自一人进行着什么事情了。啊呀,要先去哪里呢?又是尝尝咖啡和洒满糖霜的小点心?还是先看一眼不知看过几百回的风景?但是吃过下午茶后再散散步好像更好……

“你戴上围巾遮住脸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个天气裹围巾的人很多,你不必担心你很惹人注目什么的;我只能说——你很普通,完全不起眼,你知道吗?”是的,所以也就不必过于在意他人眼光。他对冯·施瓦茨嘱咐着,但说最后那几句话时,他宛如自言自语一般漫不经心,也没完全讲完。

其实卡尔并不怎么爱围围巾,原因仅仅是他感觉脖子被裹上什么东西的感觉很难受;这导致他翻箱倒柜半天才勉强找到一条水蓝纯色厚围巾,不算特别好看,甚至可以说它有些过时,但也照样能穿出门。冯·施瓦茨将它围在脖子上,仔细地系好,再稍微调整,拉到耳朵上,遮住了半张脸,十分厚重的样子,就像只企鹅,而且是最笨的那一只。

“非常感谢,”嘴被掩住后,他的声音就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围巾很暖和。”

“走吧。”卡尔戴上船形帽,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家。他被关在家里太久了,夸张点说的话,就是他快要开始感到幽闭恐惧症了。哦,其实也不是很久,只不过他就是想出来晃晃。想曾经,他是个极度不喜欢外出的人呢,只想着天天睡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换了个性子。

呼啸的冷风叫人头脑发昏,仅在温暖的家中打开窗户看看天气的卡尔没想到外面能这么冷,今年德国这么快就入冬了吗?他后悔他没有在他那原野灰的毛呢军服外再套一件大衣了,那位看起来镇定极了,丝毫不冷的样子。尽管他们穿着同样的军服。

“你在发抖。”

“并没有。”

“你冷吗?”

“我一点都不冷,”他说,尽管寒冷让他打了哆嗦。唔,看来他该多锻炼锻炼身体了,加强训练,保持好的体魄。没有一具健康的躯体,他就看不到敌人被消灭的那一天——卡尔就这样傲慢地告诫自己。虽说他也认为:死了没什么,不过活着也罢。“我很好。”

冯·施瓦茨突兀地止住脚步,以至于沉浸于思考中的卡尔多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身边没了人。他恼火地转过身准备对峙,结果没等他开口好好谴责一番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那条水蓝色围巾就迎面挂在了他脖颈上,两端垂落与肩膀两侧,较长的那一端被向后绕了一圈,包住了卡尔暴露在寒风中的脖子。随后,那只修长的手,拉着围巾,用它轻柔地系了个结,并不勒人,甚至感觉还不错。围巾又大又软,围着很舒服,甚至有些热,只不过这一小小举动就足以令卡尔气急败坏了。

“该死的,”他退后了一步。“你在搞什么鬼?”

厚厚的围巾前所未有地如此像条绞索,卡尔不知为何愈发地焦虑,寒毛直竖。脖子是非常脆弱的地方,不许有人触碰,且他不想再感受一次被什么东西勒死的感觉了,他那时候就该偷他父亲的手枪,干净利索地用它自杀的。

不知是气坏了还是天太冷了,卡尔浑身颤抖,手僵硬地抬起来,抓住围巾,一把扯了下来,紧攥于手中。围巾尾垂了下来,不小心触到了地面。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用颤音快速地吐出这句话,声音几乎只是耳语。卡尔嘴唇微微翕动,手几乎要抓不稳东西了。心脏似乎跳得越来越快,逐渐气喘起来;天哪,难道他就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再次犯他那个小毛病吗?不,他绝对不能在这儿就轻易地情绪失控。

冯·施瓦茨大吃一惊,眼睛稍稍睁大,呆呆地站在原地,连道歉的话都不会说了,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卡尔会因为“系围巾”这一小事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以至于他被卡尔拽住肩膀扯着走时也完全没有挣扎,虽然他也不像是会挣扎的样子。

得亏他们回来得早!当门被关上时,外面就下起了蒙蒙细雨,但一次好不容易被提前计划好了的散步不该就此被打破,陡然生硬地草草收场。“我们就不要再迂回了,好吗?”卡尔随手摘下军帽,胡乱地把它塞到腰带里夹住,就像在插放手榴弹一样。真是个奇迹!此时此刻,他反而冷静了许多。

“你生我的气了吗?”

废话!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嗯——就这么说吧,我们敞开来聊,”他说,“客套时间结束。”

“你老是三番五次地惹我生气,不经我的允许就擅自做事,”卡尔根本不留对方还口的机会。就该这样,就要像碾碎敌军一样对待这种人——占领高地,进行反击,卡尔一直在战斗,各种各样的战斗,绝不能轻而易举地放过敌人。“你总是这么爱管闲事,你总是这么……这么!”他猛地停住,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令人讨厌的行为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尤其是在我没料到的时候。你就像一只猫,总想蹭蹭别人。”

“对、对不起,我——”

冯·施瓦茨不知所措,甚至语无伦次起来了。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闭嘴,”他厌烦地打断了他。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跟喝水一样简简单单就说出道歉的话。难道语言也能“通货膨胀”了吗?卡尔就做不到,他没有学会这一项技能。“你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好像你知道什么对我最好,但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