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控制(1 / 2)

突然,他浑身一震。颈部的压力在令人痛苦的刹那中减轻,取而代之的是肩膀上的灼痛。他迷失了方向,感觉自己被抱住双腿举起来,向上猛拉。随着每一寸的上升,他喉咙上的压力都轻了一些。他的头无力地向后仰着,湿润而剧烈的喘息不断从他的肺部撕扯而出,每一口气都是被夺走的珍贵的空气。

绳子虽然已经松弛,被从挂钩上取下,但仍然环绕在卡尔的脖子上,感觉陌生。胸口燃烧着羞愧感。

“放手,”他沙哑着声音,“我……”

他的双腿无力,让他瘫倒在地面上成一团。咳嗽使他的身体抽搐,透过充斥视野的红色雾气,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他身旁。

“妈——妈妈?”

是她。弗里德丽克的脸因担忧而扭曲,她无视了他刚才的虚弱恳求,忙乱地处理绳结,终于她灵活的手指将其解开,绳子掉落在地板上。

卡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渴望身体接触,直到她的手臂收紧了他,让他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思绪飞跃,努力跟上变化。这本不应该发生的。他的母亲,那个安静而疏远的女性,她似乎只存在于他生命的边缘,现在却像哄小婴儿一样抱着他,轻轻地把他摇来摇去,但又紧攥着他的衣角,仿佛生怕他会消失一样。他的视野慢慢清晰起来,露出母亲那张疯狂的脸,离他只有几英寸远。

难以置信变成了羞耻。他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对他给这个几乎不承认他存在的女性带来痛苦感到羞耻。

但这对她呢?她有什么感觉?一丝什么东西,甚至是关心?

他试图说话,但话语却说不出来。他只是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张开嘴又闭上。

“我……我做了什么?”

他的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紧,她的身体像一个脆弱的堤坝,抵御着他绝望的浪潮。房间似乎再次倾斜,世界忽隐忽现。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的呢喃,暴风雨过后唱出的摇篮曲。

“没关系,卡尔。你现在没事了。”

是的,当仅存的新鲜劲都耗尽时你会做什么。

保持愤怒,保持清醒,保持距离。

“你以为我在这半升酒里喝出了快乐?不!我喝的是痛苦!……”

“来吧,卡尔!别这么扫兴!生日男孩最会闹别扭了!为又一年狠狠教训那些外国佬干杯!——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好好庆祝一下吧!”

又一年了?又一年在泥泞中挣扎,在虱子中度日,怀疑自己是否会成为战场上一个无名的尸首?卡尔感到一阵恼怒涌上心头。汉斯,愿他单纯的心得到祝福,就是不明白。“你说得倒轻松,汉斯。你有艾丽卡每周给你写信,信里满是承诺和梦想。”他重重地把杯子放下。

汉斯的笑容短暂地溜走了,然后又带着一丝尴尬地回来了。“好吧,但是你不能怪一个男人想念他的珍爱,对吧?”

“不,”卡尔转过头去。“我只是……我希望事情能有所不同。”

“啊,我知道!你一定是喝醉了吧?没想到会看到你喝个大醉,卡尔!通常你不是像避瘟疫一样避开它吗?”

的确,他很少喝个酩酊烂醉。大部分时间,他会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清醒地感受痛苦,并从中获得一丝......快感?

“悠着点喝,而且说不定,再过一年,你会有许多故事可以告诉你的子孙后代呢。不是吗,施瓦茨?”

“后代?”卡尔撇撇嘴。这个概念似乎有些荒谬。谁会想要带孩子进入这个世界?

“嘿呀,你永远不知道,”弗里施捣鼓着他。“也许你会遇到一个会偷走你心的小姐,让你从这一切中逃脱。”

这个建议让卡尔脸上闪过一丝接近厌恶的情绪。他不能负担那种弱点。

“在战争中没有时间去爱人,弗里施。”

突然,餐馆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道金色的光线穿透了阴暗。一个年轻的士兵走向他们,脸色憔悴。“给施瓦茨中士的消息。”他把一张有点皱的纸递给卡尔。

卡尔猛地展开纸张。这是一封电报,不带信封包住,估计已经被人看光了,黑色的字母在薄薄的纸上显得格外刺眼。他心跳加速地扫视着文字。电报来自慕尼黑,一个远亲发来的简短消息,告诉他父亲去世了。

酒已经醒了一半,他把纸折叠起来,纸张在他皮肤上发出沙沙声。汉斯伸出手,但卡尔躲开了。“我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推开汉斯,走进了日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