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和父皇、和侄儿身上都流着相似的血,何必自轻自贱?”韩皙看看铁窗的方向,笑问道,“王叔可觉得今日的街上有什么不一样?”
这处牢狱外头虽守卫森严,但离大街不远。
韩翼试探着道:“似乎今日格外热闹?”
“是啊,王叔可知,裘熙载被贬至营州了,今日街上闹哄哄的,就是百姓在送那老顽固呢。”
韩皙语气轻轻巧巧,但韩翼对朝局的认知还停留在去年,闻言心脏便砰砰地跳动起来。
“可是……因为变法?”
去岁汪相一派已经提出了变法的设想,除了这种可能,韩翼想不到其他会动摇裘相那等台阁老臣地位的原因。
韩皙笑容里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赞赏:“不错,王叔当真心思灵敏,不输从前。”
韩翼不敢喝韩皙的酒,手却无意识地抓紧了酒盏。
韩皙的目光在韩翼指节上落了落,将几个月来风云动荡的朝局娓娓道来。
“……所以啊,裘相再如何得民心也好,终究敌不过汪相善为朝廷理财啊。唯有汪相这样的人才,才会得父皇重用。”
见韩翼抿唇不语,韩皙一笑,转而说起了其他。
“前几日,晋王太妃和康乐在府上办了赏花宴,意在为凌沃表弟物色王妃。据说,堂婶她看中的还是高府姑娘,康乐堂妹也与高姑娘很合得来。”
提及家人,韩翼面色果然变了。
他对尹芸有愧也有不舍,对一双儿女更是牵挂。如今儿子即将成家,家中还认可他过去的选择,是不是说明那个家对他……还不是全然的憎恨?
趁着韩翼心绪起伏的时候,韩皙道:“王叔,你身怀生财理财的大才,丝毫不比汪鹤吟之流逊色。当初只是一念之差,错动了京城子民,但若从旁处取财,为国库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父皇又岂会计较王叔从前的过错?到那时,王叔便是父皇的心腹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韩翼抬头看向韩皙,眼神复杂:“韩皙,你舅父是三司使,方才听你所说的新法举措,齐计相掌管财政,如今也该政绩颇佳。你有齐计相便够了,还来寻我作甚?”
韩皙没直接回答,反而伸手将韩翼面前的那盏酒端过去喝下,方才笑道:“舅父确实政绩颇佳,但朝臣皆认为是汪相的功劳,舅父不过是坐享其成。”
韩翼不再绕弯子,直白地问道:“若我帮你,你能许我什么?”
“番芙蓉案,王叔是受了心腹蒙蔽,蒙冤下狱。那人在西京时得到消息趁乱跑了,如今被缉捕归案,王叔终于可以洗刷冤屈了。”
韩翼嗤笑一声:“如此儿戏,官家怎会相信?”
韩皙叹道:“父皇在乎的岂是真相?寻找说辞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但父皇真正在意的,是臣子能为大雍、为他做什么。”
说到这,韩皙语气微转:“王叔,若你当初经营番芙蓉赚得盆满钵满时,记得为父皇表一份忠心,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
韩翼的心一下子被刺中了,虽然疼痛,却让他顿时变得异常清醒。
短暂的沉默之后,韩翼抬头看向了韩皙:“你要我做什么?”
韩皙慢悠悠道:“王叔若能将当初西域引进番芙蓉的那条线交给侄儿……哦,王叔莫要多想,这条线多年运转得当,而且始终保持隐秘,是一批值得信赖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