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个姿势坐着,习惯性地翘起了二郎腿。
“听闻当年我那祖父老侯爷宠妾灭妻,让我祖母没了亲生骨肉。
后来到了你这辈,我母亲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你打着思念她的名义,纳了一群女人回府。
这么些年一直顶着对亡妻情深难忘的名头活着,实际上儿女生了一大堆。
甚至如今的大夫人进门时,我母亲才走了不过数月。
这不就是不要脸的典范么!
我身为慕家女儿,自然是要将这份绝学传承下去。
你说是不是?侯爷?
另外,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你真的思念我母亲吗?
若真思念,那你告诉我,我母亲嫁给你的那天,从荣府抬出来的上百台嫁妆,如今都到哪去了?”
她身子往前探,一脸探究地盯着慕江眠,“用女人的嫁妆,是男人最没有本事的表现。
这种事情说出去,所有人都会戳你们慕家的脊梁骨。
不过据我所知,慕家这些年并没有出过什么需要动用大量银钱的事情,所以那些嫁妆也没有理由不留在府里。
如今我也要嫁人了,侯爷是时候把那些东西给拿出来。
当然,嫁妆我只收一半,毕竟我母亲还有一个女儿活在世上。”
她说到这里,看向慕倾云,然后抬起自己的手。
在她的手上戴着一只粉玉镯子,是寒衣节那晚慕倾云给她的,说是荣婉遗物。
她晃晃手腕,对慕倾云说:“你说这镯子是母亲当年留下来的,可见你心里也明白自己是谁生的。所以,希望在寻找母亲嫁妆这件事情上,你也能出一份力,对得起你分到的那一半财富。”
慕长离站了起来,将在场众人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又落到慕江眠那处。
“别以为事情过去许多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即便这些年我不在京里,可若我铁了心要查当年之事,也不是查不出来。
所以,收起你的小聪明,在我成婚之前,把该吐的都吐出来。
否则我就将你开膛破肚,在你肚子里亲自掏。”
她走了,芙蓉二话不说在后头跟上。
百花堂内安安静静,直到慕长离都走得没了影子,也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打破沉默的,是近日身体不适的林姨娘。
只听她咳嗽了几声,虚弱地跟慕江眠说:“妾身实在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侯爷见谅,老夫人见谅。”
慕江眠没心思理会她,倒是老夫人说道:“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着吧!明日叫客卿大夫去给你瞧瞧,有病得早治,总拖着是不行的。”
林氏谢过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慢腾腾地离开了百花堂。
慕江眠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气呼呼地指向门外,“这就是我慕家的女儿?”
这话是冲着老夫人说的,他问老夫人,“这就是您宝贝了十几年的亲孙女?您瞧瞧她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您若还要再偏帮着她,那她可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看他,过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要问问侯爷了,明明可以好好养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孩子,结果被侯爷扔到乡下十二年。如今养成这副样子,侯爷倒是责怪起我来了?
长离说得没错,这些年你顶着思念荣婉的名头,在京城赢得掌声一片。
那么现在,你也该为此付出回报。
荣婉当年抬进门的嫁妆,一笔一笔我屋里都有账。
侯爷,你别怪我不站在你这边。她的命是我护下来的,除了我,这个家里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死活,也没有人真正给她半分疼爱。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在疼爱其他几个孩子的同时,也该想想,长离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老夫人眼圈儿红了,“那是个好孩子,她还知道母亲的嫁妆要给她大姐姐留一半。
可见她没有忘了本分,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个亲姐姐。
自古以来,女子的嫁妆就是给儿女用来传承的。
荣婉就留下这么两个孩子,该如何做,侯爷自己看着办吧!”
老夫人起身,崔妈妈立即上前搀扶。
二人走出百花堂,头都没回。
慕江眠的脸色十分难看,慕长离不给他颜面,老夫人亦不给他颜面。
当着他一众妻妾子女,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比起丢人,他更心惊慕长离一次次的挑衅。或者说,是一次次的警告。
这个女儿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再次在他脑子里盘旋起来。
同时一起盘旋的,还有这个女儿在平县这十几年,究竟都学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