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这,李守财就想起原先对季琴看走眼的事儿了,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你就说我多蠢,之前还说虎子哥眼神不好,瞧上嫂子,没瞧上她那村花妹子。”
“结果呢?合着她那妹子是个肠子都烂透了的娘们儿,艹!真傻逼!”
“还得是我虎子哥... ...”
李守财忽然卡住了,“诶?诶?那不对。”
“那这么一看我虎子哥也没因为结婚就变傻了啊,还是那么聪明啊!”
“那,刚才那人是谁??”
老沈掏出烟,叹了口老长老长的气,悠悠道了句:“守财啊,别研究了。”
“依我看,你就得先搞几回对象受几回伤涨涨经验,学习学习。不然就你这脑子... ...呵,等你研究明白,那得是猴年马月喽。”
入了夜,李守财还是忍不住寻思老沈说的这些话,还有段虎哭嚎时跟大黑有几分神似的熊样子。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想找老沈唠会儿嗑,结果才想起身就听见旁边俩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李守财郁闷地坐起来,对窗看月。
忽然听见后头“吱呀”一声响。
他一个扭身,就见大牛穿着单薄的衣裳迷糊着俩眼摸进来,当即压着嗓子惊道:“大牛!诶呀娘诶,你咋穿这老少的出来?”
李守财随手抓起外套窜下地,要给大牛披上。
大牛嘘一声,搁老沈脑瓜子跟前站住了,伸出小手给他把被盖好,“守财叔,大牛不要衣裳。”
他嘿嘿笑,吸吸鼻涕可小声道:“我爸夜里爱踹被,我得给他盖。”
“大牛还回呢,现在就回,你们一起睡,姥姥自己个儿。”
说着,他便蹑手蹑脚地转身,“守财叔,大牛走啦。”
“大牛回去找姥姥。”
李守财眼窝子顿时发酸,非常强势地把外套给他披上。
“不,不成,你听话,搭着点。”
“等回姥儿那屋你再脱。”
“...那你明天起来不就没了?起来也冷。”大牛眨眨眼,亮亮的。
李守财眼更酸了,回身从炕上又摸出个袄子胡乱穿上,拉着大牛出屋,“有的,叔儿我有好些外套。”
“冻不着我。”
大牛这才点头,乖乖地跟着李守财出去了。
等他把大牛送到姥姥屋门口,大牛仰着脑瓜眯眼笑:“嘿嘿!我到啦!”
“守财叔回去睡。”
“明天我们还能见。”
“... ...嗯呢。”李守财催他:“快进吧。”
“给你冻病你爹又得带你扎针去。”
大牛:“没事,扎针疼。但能吃大鸡腿。”
“生病有,大鸡腿。”
他好像一下从刚才那个聪明又懂事的娃,又变回了那个脑瓜缺点啥的娃。
李守财心里翻腾着好些说不清的东西,顶着被冬风刮红的眼,推着大牛进屋,又关上门。
等回了自己屋儿,再次对窗望月时,却恍然顿悟。
原来有了在乎的人、稀罕的人,就会在该走脑子,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聪明累了,也能变成个不讲道理的娃子似的,装装傻,耍耍赖。
聪明的时候,是为了顶事儿扛事儿,护着自己稀罕的人。
傻的时候,就是累了,倒个班,叫稀罕自己的人,也哄着、护着点自己。
毕竟人都是会累的,总要你疼疼我,我疼疼你的。
李守财再躺下的时候,知足地笑了。
他一细想,自己跟姥儿也是这样的。
当初姥儿生病,他那么胆小如鼠的人,愣是去找混混头子借高利贷。
他不聪明,想不到别的,但那也不该是他这脑瓜敢想的。
他永远都欠虎子哥的,还都还不清,可他还是不后悔。
大夫说,姥姥要是再晚点做手术,说不准是个啥情况了。
那大疙瘩长得太大了,已经压到内脏了。
姥姥一个那么坚强的人,去监狱看他的时候哭得就像个傻老太太。
当时的他,好像也突然长大了。
咽下好些酸苦,跟她说就一年,眨么眼就过去了。
现在他也是个能赚钱养家的人了,叫姥儿可以不操心。
可回了家,他还是总跟个没长大的娃似的,吃饭都掉米粒儿,姥就一边拿筷子抽他没出息,一边擦。
李守财终于闭上眼想:虎子哥贼厉害,贼牛逼。
可虎子哥也是个普通人,是个会累的,希望不用一直聪明的人。
他也是的。
他不纳闷了,
他替虎子哥高兴,也不眼红。
因为他也是个不用一直聪明的人。
他们都不用一直聪明。
都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大一点的熊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