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暗卫们的衣裳和帽子完工,某个夜晚,三十余名暗卫在万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别庄,将早已打包好的包袱带走。
阮绵还命人额外给他们备了大量年货,多是一些吃食和常用之物,一个个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阮姑娘所赠丰厚异常,他们能过个富足年了!
他们现在隐藏在京郊一座山林的庄子里,京中风声紧,他们虽有银子,却不敢大摇大摆出去花。
曲三公子不定期会派人给他们送食物和日常所需,但恐引起旁人注意,数量也不会太多,基本刚刚够吃够用,并不宽裕。
别庄日常采买本就量大,因此不必有那些顾虑。
桃溪出嫁,阮绵携院子里的丫鬟亲到她家送嫁。
佟嬷嬷见自己亲自奶大的姑娘,原本圆润的脸蛋消失不见了,偷偷抹了半天泪。
那阵子她感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姑娘,虽心里着急,却不能到跟前宽慰。只好叫人给自家闺女带话,命她好生照顾姑娘。
阮绵一直笑盈盈的看着丫头们给桃溪上妆,笑容灿烂明亮,完全看不出心中有任何哀愁。
腊月二十四,祭灶王爷,打扫各处,备置年夜饭,新的一年近在眼前。
腊月二十九,别庄大门换上了新门神,各处皆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除夕岁末,祭宗祠,阮绵与阮综带领府中诸管事仆众回城中参与祭祖,又拜见了各位长辈,并与众姐妹叙了会儿话。
甄姑姑不能饮酒,不能熬夜,用过膳,阮绵送她回院子,陪她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满桌菜肴精致,却没有一丝荤腥,齐民瞻和阮综举茶对饮。
见阮绵回来,阮综高兴道:“姐,于大哥说了,将来定率军挥师北上,打跑羌奴,收回蔚朔十三关,到时候让我打头阵!
爹爹曾多次遗憾不能出军北征,不能亲自收复疆土,临终前千叮万嘱,待哪日驱走羌敌,恢复山河,定要我焚香祭告,好叫他泉下欢欣。”
阮绵笑了:“前些日子我去程家送年礼,正好程教头也在,他说你这两年武功大有精进,等将来再去军中历练几年,兵法研习透彻,必成大器!”
程教头原是军中教头,因性子耿直,得罪了人,无法再在军中待下去,安远侯便将他请来教习自己的儿子,这两年也跟随阮综去了江南。
阮综已袭了爵位,将来本可荫封做官,靠军功一步步往上走。
可他随了外祖父喜读书的性子,且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他最仰慕的便是前朝新建侯,文能执书开坛讲学,武能率兵剿匪平叛乱。
他现在年纪尚小,若老安远侯在,自可带着他在军中磨练,可现在军中并没有十分信得过的长辈,因此,便先去了外面读书。
一是为了增长见闻,将来不做个莽夫;二是积累人脉,将来路子更宽广。
阮绵回到座位,又看向齐民瞻笑道:“‘苟富贵,勿相忘。’若有朝一日,待公子飞黄腾达,舍弟的前程便要仰赖公子了。”
齐民瞻看向她,目光深邃:“二位于我有大恩,他日必当重谢!”
阮绵突然想到了“奇货可居”,面前这人也算得上“奇货”了,虽然收留他冒了些风险,可若他真坐上那个位置,自己府上便是从龙之功了,安远侯府的兴盛岂不是指日可待?
之前只觉得这厮顽劣放纵,怕他惹来祸端,小心翼翼防备着,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面,如今突然想通,面前之人仿若瞬间镀了层金光,亮闪闪,夺目而耀眼。
她仿佛看到了未来侯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
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又自小阅人无数的齐民瞻,自是少不了宫中人都擅长的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的本事,见她神色的变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心中好笑,蠢丫头,才想到这些!
他并不反感,他甚至希望,待那一天到来,她能如那些庸俗的女子一般,满心满眼都是他,纠缠他,依赖他,攀附他……
可他知道,她不会,她只会接受他对侯府的谢意,不会接受他......
阮绵率先举杯,满脸含笑:“祝公子来年万事遂心!”
阮综也跟着举杯:“祝于大哥早日完成大计!”
齐民瞻亦举杯:“借二位吉言,也祝二位顺心遂意!”
三人一起说笑守岁。
放了一会儿烟火,见时辰尚早,阮绵命人将棋盘摆了出来,站在廊下朝阮综招手:
“过来陪我手谈几局。”
阮综拿着烟火棒直往齐民瞻身后躲:“阿姐,大过年的,你开开恩,放过我吧,让我高高兴兴过个年!”
阮绵去院子里拽他:“你做什么这副样子?这两年我棋艺大涨,必不会让你扫兴!快来陪我下几局!”
不由分说将他拖到了棋盘另一侧,按住他坐下,阮绵直接伸出两根手指。
阮综一脸苦大仇深:“知道了,让你二十子。”
阮绵满意颔首,毫不客气先执起黑子落了盘,阮综执白子紧跟其上,没过多久,棋盘上白子盘踞,黑子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
阮绵叫丫鬟数子,阮综将手里的黑子一丢,挥挥手道:“不必数了,刨了那二十子,我尚赢你七子。”
阮绵抚掌笑道:“才七子,我就说我这两年棋技大增嘛!不枉我日夜勤奋努力哈!”
阮综捂脸,简直没眼看,自己这个姐姐在打理家计庶务上心思缜密,行事周全,但在棋艺上却冥顽不灵,朽木不可雕,偏偏她还极热衷这一道,只苦了他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阮绵笑着抚乱棋子:“再来一局!”
见她毫不客气的伸着三根手指头,阮综认命的点头,表示知晓。
齐民瞻坐在一旁边饮茶,边看二人落子,一个兴致昂扬,却落子艰难,一个愁眉不展,却能轻松应对。
“我这里落错了,你让我改到这里。”
“随你。”
“你不许落到这里,等下我要落这儿。”
“好。”
.......
齐民瞻挑眉,这丫头的棋品真是一言难尽......
他倒不会跟着盲目认同什么棋品观人品,自古以来,大奸大恶之辈,多的是棋品绝佳之人。
看着她脸上笑意盎然,与记忆里的模样渐渐重合,他也不由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