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已生产,阮绵每日来看她,并逗弄襁褓里的婴儿。
“......叫姨姨,姨姨送你好东西......”
阮绵坐在软榻上,拿着一枚玉佩,在尚未满月的婴孩上方晃来晃去,婴孩连动都不动,只眼珠子偶尔转一转,她便不亦乐乎。
尚未出月子的桃溪半倚在床榻上,看着这一幕,便心中发涩,若当初沈家的婚事没退,姑娘此时或也有子嗣了。
“我家景哥儿真俊,就像跟姨姨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景,日光也。
孩子出生在阳光灿烂的夏季,万物繁茂,因此取为名。
桃溪噗嗤一笑:“又说胡话了!这孩子再怎么着也不会像你啊。”
“那可说不好,你怀孕的时候跟我天天见面,没准儿他喜欢我,就长得像我了。”
阮绵看看怀里的小家伙:“我瞧着他跟我格外亲呢!这半晌一直盯着我看,眼睛都不带眨的。”
桃溪:“......”
才半个月的孩子,看谁都那样。
桃溪无奈:“行,跟你亲,以后让他孝顺你,行了吧?”
阮绵轻轻握着小婴儿的手:“前头还有祖父母和双亲呢!将来不管到了哪里,多念着我就成。”
桃溪擦了擦眼角,该死的四皇子,为何要算计她家姑娘的婚事!
四皇子被免死刑,判了流放。
他一入狱便写下了放妻书,韩家人感激不尽,四处为他奔走,又因这两年他功绩斐然,为百姓和朝廷做了不少事,所以有诸多皇室宗亲和官员为他求情。
随后,他主动上交大批资产充盈国库,只求对他的妹妹网开一面。
这两年边疆战事不断,各地方灾害频发,这些银钱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齐民瞻允了。
不仅未株连齐云姝,且并没有褫夺她的公主封号。
逆王登基以来与各世家大族联姻,那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免影响国本,他不能牵连太甚,因此对那些姻亲家族,若查证他们确实并未参与谋逆,皆开恩赦免。
与二皇子结亲的裴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虽未参与谋逆,但这两年裴远帮着二皇子大肆敛财,侵吞赈灾银和粮饷,数额巨大,且犯下了许多其他罪行。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按律当斩。
裴远被捉拿入狱。
最终判决还尚未下来时,裴家大公子裴清燮日日在宫门口跪求面见皇太孙。
“到底是骨肉血亲,他天天在那儿跪着,你却一次都不见,少不得要被人说凉薄寡情。”曲云舟劝道。
齐民瞻长叹一声,最终见了他。
“微臣拜见皇太孙。”
裴清燮跪地叩头,他现在任礼部主事。
“说吧,何事?”
齐民瞻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落笔。
这些日子,朝臣们很忙,他亦不清闲,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朝堂政务,每日都要审阅大量的奏折,听各种奏报,每每到深夜才能休憩片刻。
此时,他手里捧着一册近几年的百官评绩,旁边放着他命人搜集的官员生平履历奏表。
他要尽快了解这些官员,谁出自哪个家族,是科举取士还是恩荫得官,在任上有何政绩,有何优缺点,哪些人可为他所用,该如何用.....
他对朝堂并不熟悉,几乎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曾经,他在书案前坐一盏茶就坐不住了,现在却能从早坐到晚。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手里攥着只荷包,站在大殿前高高的台阶上,朝京外的某个方向遥望。
想到她,想到她的一颦一笑,他便觉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绵绵,以后让我来护你。
没听到让他起身,裴清燮微觉讶异,他抬头悄悄打量了一眼上首之人,心下微惊。
出身皇族,这位表弟自小生了副好皮相,以前只是俊美精致,如今更添了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和冷峻。
似是见他不说话,齐民瞻抬头望了他一眼,目光相接,他赶忙低头:
“启禀殿下,家父一时糊涂,做下了些错事,还有妹妹清月,她是无辜的,求殿下看在......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昔日情分?是指东宫多年对裴家的照拂吗?”
齐民瞻语气淡淡。
裴清燮一窒。
父亲才能不显,因着祖父才得了荫封,又有东宫一路提携,才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连他自己能出来为官,也是当年靠东宫的关系。
而裴家对东宫和这位表弟似乎并没有什么付出。
甚至两年前表弟派人寻上门,父亲还将人打发了。
那件事他当时也是知晓的,他与父亲想的一样,新皇已登基,表弟素日顽劣,难当大任,即便活着也没用,反而会招致新帝忌惮,连累裴家。
裴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岂能轻易涉险?
那场宫变,他们并非没有怀疑,只是不愿去多想。事情已发生,妹妹又即将嫁入皇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他们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
因此他们决定给表弟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不要出现,免得连累裴家。
后来表弟再未出现过,他们以为他自知前路无望,已经认命了,便放下了心。
孰料,他竟会以如此方式回来?
“殿下恕罪,裴家的确有负殿下。可您与裴家终究有无法割裂的血脉情,求您看在......看在当年姑姑的面子上从轻发落,求您了!”
裴清燮背脊上一片冷汗,硬着头皮道。
齐民瞻震怒:“住口!裴远贪赃枉法,吞没赈灾银和军中粮饷,枉顾万千黎民百姓的生死,枉顾前线浴血奋战众将士性命,有何面目来求情?
若是我阿娘在,也必不会袒护你们这些蛀虫和败类!来人!将此人逐出去!”
殿门打开,两名禁卫军走进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