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刘崇,赵羡忽然一阵黯然。
尽管当初刘崇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不客气,但同行了一路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改善了不少。
最后那段时间,刘崇可以毫不客气地教训赵羡(好像并没有改善?),赵羡也能毫无顾忌的跟刘崇开玩笑。
但现在刘崇已经死了,每个人都说刘崇在南阳造反已经死了,那晚在未央宫里,杜季还提到,刘崇死前想对赵羡说对不起他。
赵羡不知道刘崇有什么需要对自己道歉,以至于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但赵羡知道自己确实对不起刘崇。
如果不是他在进宛城时冒失地一句话,他也不会被送来长安,刘崇的计划也不会功败垂成,可能刘崇就不会贸然地造反而死了。
虽然要是刘崇的计划成功了可能就是大家一起死,但赵羡的心里还是十分的内疚。
前世他二十年里唯一一次经历的生死永隔,是他的太爷爷。高三时家长怕耽误他学习,没有把太爷爷病重和去世的消息告诉他,这事成了他心里一根永远的刺。
第二次生死永隔的刘崇,间接因为他而死的刘崇,临死还在念叨对不起他的刘崇,成了赵羡心里第二根刺。
忽然的回忆让赵羡的眼里有些酸楚,恍然间面前的刘歆好像也是一样的年迈,赵羡心口一疼,笑了笑坐下来:“那就聊聊呗。”
……
“老夫是治《左传》的,汝父当初因治《公羊》被征召入朝时,老夫和他见过一面。”说起了往事的刘歆不见了那份狠厉,从冠下漏出的几根花白头发,让他更像一个邻家絮絮叨叨的老人。
“那还是元始元年的时候。老夫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老,当时老夫在编《七略》,得以随时进出石渠阁。汝父初任太中大夫,某天散朝时就直接拦住老夫的车架,想请老夫帮他从石渠阁中带出来一卷书。老夫见他嗜书如命,就破例答应了他。”
讲到这,刘歆话锋一转:“然而没过多久,汝父就上书谏阻封王莽为安汉公之事,恶了王莽,被罢官夺职赶出了长安。结果他一走了之了,书却没还给老夫,害得老夫自己花了一个月的俸禄赔偿给了石渠阁。父债子偿,你说你是不是该赔偿老夫?”
见赵羡窘迫的表情,刘歆好一阵大笑。
笑完,刘歆长辈般摸了摸赵羡还未束发的头顶:“汝父新丧,汝也该束发加冠,撑起赵家门楣了。汝父身为汉臣未有失节,还望汝能时刻牢记汝父操行,勿要堕了汝父忠义。”
叮嘱完,刘歆打开了房门,一直等候在门口的霍鸿、赵朋二人连忙行礼。
刘歆扶起了二人:“为我家事,要连累二位如此辛苦,我心实在过意不去,受不得二位大礼。”
霍、赵二人连称不敢,刘歆也没再坚持,而是转头对赵羡说道:“老夫先前答应了你,回答完老夫的三个问题老夫就放你走。你的回答让老夫很满意,自然不会食言。刘朋!”
“小人在!”赵朋对这个久远的姓名一阵恍惚,还是很快应道,“君子何事?”
刘歆吩咐着:“你亲自驾车,将这位小公子送出右扶风地界,但不要走长安方向。之后给他些盘缠,赵羡,你可会使兵刃?”
这时候不会也得说会,所以赵羡干脆地点头:“会!剑也会,刀也会!”
“善!”刘歆点头称许,“那就再给他一柄剑,君子行于世,焉能无剑?”
该说的都叮嘱完之后,刘歆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木牌递给赵羡。赵羡接过一看:“害国之贼死于今日?”
瞬间把这块木牌从赵羡的手里夺了回来,刘歆的老脸有些红,将怀里另一块木牌重新递了过去:“拿错了拿错了,这块才是给你沿路用的验传。刚才那块是发现你从了莽贼之后给你当墓碑用的。”
赵羡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