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米……

十米……

在两军即将碰撞的那一瞬间，盾墙骤然打开，几十名硕大的身影从菲尼克兰的军中冲出，直接撞进矮人方阵中。

只见几十个身高两三米的战士赤手空拳在矮人堆里冲杀着，战士们已经狂化，赤裸着上身，露出毫无光泽的青灰色皮肤。汗水在极高的体温下，刚一渗出，便化作白色的雾气。矮人的刀剑砍在战士们的腿上，即使势大力沉，也只是砍破了裤子，在战士的小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战士们却可以抓起矮人战士，直接抛向远处。

矮人整齐的方阵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纵使矮人们英勇善战，悍不畏死，但面对着小山一般，况且还难以造成有效伤害的对手，心不免升起恐惧，不一时，便开始溃逃。但那些狂化战士早已失去理智，直接追击，于是矮人的战损进一步扩大。

狂化战士们追着矮人冲出了魔法罩的庇护范围，便被魔法齐齐锁定，尽管强化的皮肤有着些许的魔法抗性，但架不住联军法师人多，在联合魔法无差别轰杀下，还是和不少矮人一起，化作了灰烬。

联军的进攻再次被菲尼克兰化解，战损比更是高的令人咋舌，但图尔曼的表情依然凝重，虽然打退了矮人军团的进攻，但自己手中能被狂化的战士也损耗了不少，双方都在消耗，但自己这边显然消耗不起。在对面近乎无尽的攻势下，再大的战损比也是个笑话。

“多久了。”图尔曼问道。

“距您上次发问过去了半个小时”

才半个小时，正午开始的涅槃仪式，六点钟月亮升起，还有四个半小时，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手段，图尔曼手中的底牌到底能不能一一化解。

……

四个多小时过去了，联军不断派出各种军团进行攻击，除了大陆的本土部队，甚至连外籍雇佣兵都有参战。兽人部落国的半人马部队和远东帝国的机关兽部队让图尔曼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尤其是机关兽部队的机关蝎，直接从地下突出，距离凤凰涅槃所在堪堪百米，图尔曼率领亲卫亲自出手才将其打散，可里面除了作为核心的晶石之外，空无一人。

图尔曼手中的万人部队在联军的攻击下仅剩下几百人，联军的国王们看着图尔曼逐渐缩小的阵地，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虽然每一步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这场争夺凤凰涅槃的战争，还是将要以胜利结尾，而之后，就是分赃时刻了。想到这里，国王们看了看彼此，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每个人都做好了背刺的准备。

与联军阵地的国王们不同，山上的图尔曼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刚刚近侍发出了还有半个小时的提醒，但身边军队所剩无几，除了筋疲力竭的法师和亲卫团之外，只剩下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家眷，更别提炼金术士部队的药剂存量早已见底。

对方下一波冲锋，也许我连一分钟都挡不住吧。想到这里，图尔曼心中泛起一股悲凉。自己有着打时间差的完美计划，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执行，之前还想着自己这场仗定能绝地反击，然后被千年传颂，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个小丑的意淫罢了。

“呜……”

在这日落之时，联军的号角在沉寂一天后终于响起，震断了图尔曼的思绪。

联军缓缓变阵，各色的部队走出，有些部队铠甲上还披着一张张虎皮，有些部队身上却连铠甲都没有，若是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是哪家的杂牌军，但图尔曼却知道，对面这支部队，是各国国王的亲卫队，是联军最强部队。但这不是最有威胁的，藏在亲卫队中的各国国王，才是真正的撒手锏。

在这个诸国纷争，满是背叛的年代，忠诚很多时候只是一件拍卖品，价高者得。因此，各国国王最强的自保手段往往不是亲卫，而是他们自己。那些自己不够强的国王们，早已经被挂在城楼上，哪怕是图尔曼自己，也有生擒刺客的经历。

想到这里，图尔曼回过头，看了看自己只有四五岁大小的儿子，小小的手握着一柄匕首，那匕首在小孩的手上，却大的像一柄剑。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气势汹汹的强敌，不远处是涅槃的火焰，图尔曼的表情逐渐坚定起来，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微微点头。

“查理。”图尔曼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爸爸，不，父王。”儿子稚嫩的嗓音响起。

亲卫部队开始冲锋，速度极快，看似散乱却又透着整齐。

图尔曼蹲下，深深凹陷的眼眶闪着明亮的光，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揉了揉查理的头，随后，摘下了自己的王冠，戴在了儿子的头上。王冠显然有点大，图尔曼像个较劲的孩子一样，不断变换着王冠的角度，想让它定在儿子的头上。

小查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在他眼里只是普通的宫廷游戏，这半年来的郊游这种游戏时常发生，但他多少还是能感觉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联军冲到了山脚，无需呐喊，那眼神足够狂热。

图尔曼缓缓站起，唤来了自己的炼金术士。

“萨克，开始你的终极实验吧。”

只用几秒，联军便与图尔曼的亲卫队战做一团。

炼金术士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喜悦，他马上摘下自己左边的义眼，轻轻一扭，一块墨绿色的晶石掉出。

“陛下，插在自己的额头上就好。”

亲卫队的确很英勇，并没有被瞬间冲散，但是在远超自己人数的围攻下，还是很快就落于下风。

图尔曼捏起晶石，缓慢而坚定地将其按进自己的额头，一寸一寸。随着晶石的刺入，图尔曼却像丧失了勇气一般，一点一点地蜷了起来

最后一名亲卫队员倒下了，联军战士归队，整片战场再归平静。

一边是愈战愈勇，凶气丝毫不减的联军精锐，一边是低头蜷缩的图尔曼，图尔曼身后，一团炽白火焰燃在梧桐枝头，在黄昏的背景下，仿佛是另一个太阳。

图尔曼半佝着抬起头，却已不是人类的模样。两柄硕大的獠牙从口中长出，急速生长的肌肉将身上的衣服撑破，露出青灰色的皮肤，与狂化战士皮肤的粗糙无光不同，那皮肤富有光泽，有着健美的美感。脊背上，一道黑色刚鬃沿着脊线延伸，延伸成一条长尾，长尾的末端，一柄尖刺闪着蓝绿色的毒光。双臂垂下，双手的指甲伸长数寸，仿佛十把锋利的短剑。

“哈……”

图尔曼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喉咙滚出的声音完全不是人类能发出的。随后，双腿微曲，骤然弹起，激起无数烟尘，像一颗炮弹一样径直冲向对面的军阵。

一边是人，一边是兽，一边是被野兽般欲望操控的人，一边是心怀忠诚与勇敢的兽。

最后的厮杀开始了，杀掉一只残暴的野兽，或是坚持过最后的几分钟，看似简单的目标，在双方的眼中此时都变得遥不可及。不断有联军战士死去，图尔曼的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无人注意的天边，蓝得发的黑那一端，一抹纯白的弧线缓缓浮现在地平线上。

一直安静燃烧的炽白涅槃火球顿时绽放出赤红的烈焰，仿佛要代替缓缓落下的夕阳一样，一颗新的太阳缓缓升向天空。

一瞬间。

所有人都停下了武器，怔怔地看着那一团火，之前所有的僭越在炽烈火焰的照耀下瞬间蒸发，臣服，只有臣服，所有人都产生了跪拜的念头。

图尔曼没能回过头，在最后的一刹那，他急剧燃烧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怀着某种倔强，他选择站立着死去。

小查理没意识到父亲已经死去，天空中燃烧的火球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伸出小手，仿佛那团火球就近在咫尺。

一声凤鸣清吟而出，火球骤然散开，涅槃而出的凤凰再临人间。

“今日我与菲尼克兰家族签订契约，庇佑图尔曼及其血脉千年！”

查理若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神鸟，一道金光加持于查理，隐没于体内。

“而所有僭越者，都将灭亡！”

凤凰周身的不灭神火燃烧得更加剧烈，最终化作一朵火莲。凤凰展翅，火莲猛地炸开，化作漫天火雨，洒向漫山遍野的联军。

顿时，一幅地狱画卷在人间展开，不灭的红莲业火席卷大地，淹没了所有挣扎声，满眼都是熊熊火红。

查理看着满山的业火，不知想着什么，月亮升起，太阳余晖未消，日月之辉同时照耀在这位新王身上。

……

史书记载，新历初年，查理·菲尼克兰签订千年之契，于沙林山登基，改国号凤凰王国，号凤凰王二世，其父图尔曼·菲尼克兰追封为凤凰王一世。查理登基时，凤凰燃起漫山红莲，引以为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