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六目铁马(1 / 2)

霜城的清晨总带着铁锈味。陈牧之骑着他的铁马踏破晨雾时,正撞见三百民众在冰河上凿洞。那些佝偻的脊背排成扭曲的蜈蚣,铁镐起落间冰屑飞溅,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他们在找什么?”陈牧之拽住个跛脚老汉。老人浑浊的眼球转了转,喉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找命啊,外乡人。”

铁马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嘶鸣。这匹用火车锅炉改造的机械兽,此刻正用齿轮眼球盯着冰面下的阴影。陈牧之俯身擦拭冰层,瞳孔骤然收缩——五米深的冰层里,密密麻麻的黄金佛像正对着天空拈花微笑。

“黄四爷说冰河通着阴曹地府。”老汉的豁牙漏着风,“不把冰凿穿,阎王爷就要上来收人哩。”

陈牧之摸向腰间的手枪,金属枪管竟与铁马的温度如出一辙。七天前他在省城收到密信,说霜城藏着能颠覆北洋政府的秘密金库,现在看来这黄金河才是真正的潘多拉魔盒。

当夜铁马踏碎了镇长府邸的朱漆大门。陈牧之高举火把,看着火星落在黄四爷的丝绸睡袍上:“给你两个选择,当众烧了地契,或者被我烧成灰烬。”

满院铜镜突然同时炸响。三百面镜子里走出三百个黄四爷,每个都顶着油光水滑的辫子头:“年轻人,你知道为什么我的镜子要镶金边吗?”

陈牧之的子弹穿透第一面镜子,裂纹却在所有镜面同步蔓延。最后一个黄四爷的身影消失在镜中密室前,空中飘来戏谑的叹息:“金框不是装饰,是怕你们这些疯子打碎镜子时,把真金白银都糟蹋了。”

革命军占领镇公所那天,老三正在擦拭他的铜烟枪。这个总把“要公平”挂在嘴边的汉子,此刻却对着满地账本皱眉:“大哥,黄四爷的粮仓全是陈米,金库只有镀银的铜板。”

陈牧之的指尖抚过铁马脖颈的锈斑,那些暗红色纹路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忽然有冰凉的东西抵住他的后颈,老三的声音变得陌生而黏腻:“但冰河下的黄金,足够买下整个中原。”

铜镜墙无声旋转,露出后面冒着寒气的冰窖。三十七具冻僵的尸体保持着呐喊的姿势,最前面那具的怀表停在民国三年立春——正是陈牧之父亲失踪的日子。

“令尊当年也说要踏破冰河。”黄四爷的声音从冰棱中渗出,“现在他的血成了冰河的一部分,是不是比活着时更有价值?”

戏台突然在镇广场拔地而起。当陈牧之掀开黄四爷的盖尸布,发现下面躺着三个一模一样的老三。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喝彩:“杀得好!再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