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瞅母亲的新坟,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含糊的嘟囔着“今后只有我一个人添土了,添你们两个人的土。”
说完,突然间哭了起来。
母亲去世时,丞帮着整理她瘦弱的遗容,从隔壁花婶那边借了镜子。又从九娘那边拿了胭脂水粉,涂在娘亲的脸上,拿梳子,仔细的梳齐枯燥的头发。那时,他没哭。
打理的很小心,生怕打扰了她。
找老木匠佘借薄木棺材时没哭。
村民帮忙下葬,挖坟时也没哭。
此刻天地间无人,只有他,一瞬间的孤独袭来,打翻了坚强的孩子。
起初是默默的哭,然后声音渐渐凄惨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眼泪仿佛怎么也擦不尽。
可是情绪的宣泄,若是没有观众,散的是很快的。不一会儿,他止了哭声,擦干了眼泪。心想,若是被那帮子伙伴看到他哭泣的模样,还不惊掉下巴哩。
丞抬了抬头,看着太阳由橘红色慢慢向玫红转变。
已经要下午了,他拿起给父母上供的馒头和油饼,吃了起来。吃饱后胡乱擦擦嘴,倚着父亲坟前的柏树,慢慢睡着了。
时光缓缓流淌,不知何时起了风,天边出现一群稀薄的云,慢慢的越来越多。天空之上的太阳,照起了远空成片的云彩,晚霞万里。映着丞沉睡中舒展的眉眼。
那也许是不错的梦。
当,中天上的太阳慢慢消失时,洁白的月亮在那个位置缓缓浮现。大地上的人们习以为常。无数万年日月都是如此交替。
没有阴晴圆缺,月光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暗,直到黎明前,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虚无的黑。
天空无云,月色显得特别洁白,丞独自走在麦田的土垄上。
沉甸甸的麦穗成片成片,麦田里套种着西瓜,旁边的青绿色的瓜藤歪歪扭扭的延申出来,月色里,隐约可见,瓜已经有拳头大了。
坟地离村子不远,在星星点点的油灯里,他看见前方一座一座的房屋黑色的轮廓。
走在散落的土路上,路边杂草里虫鸣阵阵,在静谧的村庄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吠。
一只黄色的土狗朝着丞飞奔而来,扑进他怀里,舌头往他脸上添,重点舔嘴角残留的油星,惹得丞一阵恼怒。
去年教书的老先生吃瓜时,指着愚笨的二三子,说“有子有瓜有犬有虫却无人才,是‘孤独’啊”
那时他不懂,只是以为夫子在骂人,此刻看着旧柴门却没有熟悉的咳嗽声,小小的人才明白,这句话应该是“有子有瓜有犬有虫却无人,才是‘孤独”
终于,只有自己了。
破旧的柴门外,锈迹斑斑的铁插销还插着,没有锁。瓜镇虽说对外贩瓜,但平时还是非常封闭的,排外的,插上插销只是说明没人在家。
况且这能钻狗的柴门,也挡不住什么人。
破门咯吱的被推开,是一个打理的比较整洁的小院子,院子北边是三间茅草屋。
正中间是略大的堂屋。
堂屋里没有主客座,没有挂画与横幅,只有个木桌子和四个小凳子,左右有门,通两侧房间。
门朝西有个小厨房,厨房边是个棚子,里面堆着柴火,那边还有一口水井,看起来算是过得去。
柴是隔壁木匠送的边角料,草棚子和房子是石头和二狗家帮忙出主力,相熟的邻里一块儿动手盖的。
这就是丞的家,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把重弩,一柄破铁剑和一本翻烂了的却不得入门的《碎石术》。
是夜,丞喂了黄狗一块儿冷杂面馒头,黄狗叼着老实的卧进了柴棚。
五月的夜晚还是比较凉,折腾了一天的丞盖着薄被子躺在木板床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