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替下了月亮,黑暗终于散去,镇子的里公鸡开始打鸣,仿佛一瞬间,瓜镇活了起来。
隔壁的木匠呵斥着柱子起床,花婶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叮叮当当。炊烟在错落的屋顶上升起。
丞打了个呵欠,在草棚边上的井里打了凉水,激得他瞬间清醒。
待他盘膝定身,呼吸吐纳片刻后,缓缓起身。打了一套粗浅的拳法,运气对着院子里的大石头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石头上的裂纹又粗了一丝。
丞拿起瓢舀了半瓢谷子,顿了顿,太安静了,他撇撇嘴,又把半瓢谷子抖了一半进粮食缸里,自己怎么吃的完哩。
待他熬了半锅谷子粥,热了一个杂面馒头。又从院子南边的角落里摘了一个青辣椒和两棵葱苗,切碎了伴着盐,当做菜。
黄狗摇着尾巴看着丞把一碗掺了麸子的谷子粥倒进狗盆。
摇着尾巴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
你又不是猪,丞想着,犹豫了一下又掰了一块儿杂面馒头扔进狗盆。
这边刚刷完锅。
那边柴门响起了敲门声。
“在家呢,进吧”
“你娘不在了,镇里要收回她那一份补助,你按个手印。”村吏打扮的短发中年男人挎了个布包走了进来。
丞老老实实的按了手印,向村吏作揖表示感谢。
村吏又掏出一份手印“你们家瓜田和麦田一直由村里帮着打理,这份契约你按了。
你成年后,田地交还你,现在收入四分缴税,四分归镇,剩下的归你。
另外,镇里帮你申请了一个书院的名额,不用偷偷的去听了。
你才十四,好好学几年,有什么困难找我们,都是邻里的,别客气。”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荷叶包,“这是束脩,偷听了三年了,拜师的礼也该补上了”
丞接过荷叶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谢谢你,石叔。”
“都是应该的”说完他收拾了一下布包,没有坐也没有喝一碗水就转身离开了。
丞看着桌子上的束脩,有些怔怔出神。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也不知。
父亲曾是镇里猎队的队长,留下了一本一脉碎石术。
这世间讲究传男不传女,传儿不传妻。估摸着觉得女要嫁,妻也能改嫁吧。
可他爹死的时候,怕孤儿寡母受欺负,把不留文字的入门的吐纳法诀传给了村子里的几个朋友,硬生生撑到法诀说完,交待村民皆可修行,照抚他们孤儿寡母一二就行。说完才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丞从识字开始,自己琢磨了三年,碎石术堪堪入门,跟其他人比起来差的远。似乎他怎么修炼就是不得法,别人半年就能小成,他用了三年。
于是法不成,他就修术,修剑术,每日拿着铁剑刺三千,次日砍三千,第三日持剑半日纹丝不动。
十四岁的他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猎队不同意他进入,毕竟猎队太危险,家中独子不收!他就自己去密林外围锻炼。
同龄的二狗已经人高马大,柱子和石头也健壮异常,木桃虽然性子弱但是也算健康。五个玩的好的朋友,就他拖了后腿,拉低了平均身高……
瓜镇百姓在粮食和瓜收获的季节死命的吃,补充体力,修行碎石术。更何况,存粮不多,那些流寇来搜刮,也不至于太心疼。
这个修行的世间,不要以为百姓能把粮食财物藏到哪里,那符师奇怪的手段多的是。
若是找不到,找几个领头的搜魂!一样收获满满。
时间久了,商阳也就养成了少留存粮的传统,遇到小流寇就杀光,遇到强大的劫匪,就麻溜的跑,甚至抱着我们死光了,你什么都得不到的心态。直到瓜镇成立了西瓜帮,共同抵御流寇,日子才好了些。
于是这里渐渐的也就养成了奇怪的现象。
强盗有固定的地盘,成立了帮派,开始了洗白之路,每年来收缴财货,会给百姓留下大部分。
强盗也是人,镇民真要是抵死不从,那伤亡大了,也容易被同行吞并。
反正日子就这么凑合着。
活着,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易。
吃了饭,丞坐在凳子上,胳膊撑着脑袋。
芹娘在世时,家里虽苦,却不至于饿死。
屠夫他们几家帮衬,都会被芹娘拒绝。
肉,只肯要些下水。木,只肯要些碎木。
有时候别人拿着吃的递给小丞,芹娘都会笑着拒绝。
哪怕儿子已经眼睛发直,嘴流口水。她顶多咬咬牙,去帮着猎队多处理猎物,换些吃食。
用她私底下的话说,她没啥本事分辨好坏,就统统拒绝。
毕竟孤儿寡母,别人说闲话,多难听哩。
她男人英雄一样的死了,可不能死不安生呐。
后来时间久了,也只有铁匠,木匠,屠夫和二狗家的帮助,她会接受一些。
毕竟丈夫生前多有往来,法诀也是交给他们帮着传给村民,更何况小辈儿同样玩的好。
所以丞一般不接别人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