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贵人多忘事。你们不是留了字条,留了电话,说是有事找你们么?”
“哦,哦!”松这才想起昨夜离开酒楼的时候他跟炳都留了电话,“是的,是的。对不起,你需要我帮助么?”
“我还在饭店呢,”静的声音明显的又娇起来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呀,一醉解千愁。哪知以酒消愁愁更愁。松,你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么?”
说也奇怪,静这会儿的“娇”却不再使松反感,反倒有种亲切与怜悯,松有些动情的说:“静,你不要这样。你要直面人生。哦,你需要我替你做些什么吗?”
“替我做什么,这……这……倒没有……”静知道,她这话里话外的顿却对松是很有吸引力,“我就是想……想……在这痛苦的时候你能来到我的身旁……也许这……这……是一种不可捉摸的幻想……”最后一句话明显的带有哭声。
松被感动了,松犹豫着,对松来说这桃色诱惑是一个陷井,他长期以来对女人总是敬而远之。一来他对性已经没有太多的需求,二来身为国家干部是不能沾上女人的边。因为沾上了就像掉进无底洞,使人永远堕落,万劫不复!但今天有些特别,松觉得好象静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她需要帮助。
松不断地问自己:这难道就是缘么?既然是缘,那见见又无妨呢?只是见见,听听她发自内心的呼唤,也不一定就会涉嫌什么桃色事件吧。于是松爽快地答应说:“好吧,我安排安排,就过去。今天是休息日,我能抽出时间来的。”
说是安排安排,抽时间,其实松洗漱完毕就立刻出发去饭店。
静,已经叫了早点穿着整齐地在房间里等待。
当静迎进松的时候起,松对静的看法仿佛是换了一个人。松原想静是花瓶之类的摆设,一定在迎客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娇柔做作,可是静却是一套职业妇女的装饰,脸上也只是略施脂粉,是那样大大方方地把客人迎进房内。
“松,这么早就打扰你,真的不好意思。”静略带欠意地说,“预备了一些早点,希望你能迁就。”
“客气了,不打扰的。”松连忙解释,“我一个人住,倒是每天都这么早起床锻炼的。来得匆忙,正好也没用过早膳,就只好叨扰了。”
“松,昨晚现丑了,”静说着脸上不由地一抹红云掠过,“我只是恨我自己不检点,太放纵自己了,可现在收也来不及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在交际场合醉酒是常有的事,”松宽慰着,但心中有一种说了善意谎言的内疚,所以不经意的一抹红云也掠过脸容,“秘书是人们羡慕的工作,你为何要贬低自己呢?”
“对不起,”静也羞怯怯地说,“昨晚我并没有滥醉如泥,其实我心里头是一阵子一阵子的明白。我听到了你和炳的许多谈话。我佩服你们的廉洁奉公、洁身自好。也赞同你们对杰的批判。我听起来很解气,但我毕竟是个弃妇,我只能以酒作为掩护以避免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是你们的真诚感动了我,使我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
松心中不免一震,他很快就明白了,昨晚留下两电话,为什么只让他一个人来的原因了。因为松跟炳聊起了家常,他们是“党政”最好的拍挡,自然是无话不说……他的不幸婚姻……松禁不住一阵心痛……他习惯地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速效救心丸,倒出六颗含在了舌下……
“松,你……”静并没有一般女人那种奉承话,只是潄潄地流着泪,哽咽着,“天下幸福的婚姻都一样,而不幸的婚姻则各有不同……看开点……松……”
他们边吃早点边交谈,静把自己大学毕业报名应聘到虚荣失身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松,而松也坦陈了自己对静前途的看法。两人谈得十分投契,直到杰打电话来催静上班才分手。
从此静与松就有了密切的往来,有时候或夜降暴雨或饮酒过量或情犹未了……静也在松处留宿过。每当他俩的生日或喜庆日子,他俩也总要在一起亲自动手小试厨艺畅饮一回。遇到伤心的时候,他们又会在一个僻静的去处,尽情的唏嘘叹息。更多的是平常的日子,他们或月下散步,或和对诗词,或谈古论今,或网上放飞……但他们除了第一次酒店相聚时谈到了家庭与婚姻外,他们在一起时就再也对此只字不提!因为他们心心相通,不想再让同伴去复习那如锥钻心的时刻。“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这是他们常常用来透释两人相思暂离时的心情。白居易写的是:汴水泗水虽在面前流过,却不能把相思之情带给远方的情人,而自己的离情别意却象流水般悠长,一直到双双倚楼望月之时,愁恨才会休止。可,在他们的理解中却是:愁与恨老是缠绵着受伤的心,相思别离在他们的生活中并不重要,只有他们双双倚楼望月时,他们才会忘却各自的愁与恨!他们在一起不在名份,而在实际拥有。
可,谁会算得到,静却在一日之间不告而别,要咔嚓一声剪断情缘?
可,说休就能休么,他们曾经山盟海誓,把这清纯的友情保持到永久。剪不断理还乱,抽刀断水水更流:“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松在痛苦中挣扎了几天,终于收到了静的一封快件:“杰嫖娼被拘,且那娼妓被查出爱滋病。现正在进行血检。虽然我已长期没有跟杰同居,也没有性关系,但我跟杰有过一段性生活史,现在我决定去检查……你我之间的纯洁,是绝对不会传染的……但为慎重起见,建议你找个地方作个检查……”
看完信,松滩在沙发上。他不是为自己身临险境而发绝望,而是为静的牺牲而感到心灵的摧残。
多么不幸的女人,她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可是她却碰上了杰这样的老总,不但侵犯了她的肉体,还浸融了她灵魂,现在还给了她一个致命的打击!
望着晨走了,看着午过了,瞧着黄昏如骝驹过隙,觑着夜幕降临……松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沙发上,他的思惟似乎也凝固了。松知道这儿会有一条链,这儿将产生连锁反应。不管杰是不是查出爱滋,他的腐朽生活方式,就必然给他打上个爱滋的标志;杰一打上标志,静也就有了爱滋的烙印;静的标志就无形地打在了松的脸上……这条链循环不息……那将真正地陷入“理还乱”的怪圈中……
对松来说,爱滋并不可怕,而社会对爱滋的歧视才是最可怕的。
就这么剪不断理还乱地过了难熬的二十天,杰被排除了感染了爱滋的可能。静当然也经过几家权威机构的检查排除了受感染的可能。松自然而然的也从秘密的检查中解脱出来。
静就象她无声地离开那样无声地回到了松的身边。而那条“链”立刻不间歇地连接起来。
虽然松和静现在都是单身,但松跟静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刻重组家庭。他们都不愿意在爱滋的链条捆扎下生活,他们都准备把剪断后的情缘续下去,还要把这情缘理得一清二楚。
据说爱滋病感染的潜伏期为二十天,而发病可能会拖到二十年,可以想象这二十年的煎熬将会把续缘的幸福变为生存的不幸。
松调离了工作岗位,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城当主官去了。静辞去了秘书工作,从杰那里拿了一笔钱走了。松和静分别前立下誓言:当理好乱絮情缘以后,他们再聚首,也许这需要等待二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