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王亲政的同时,天下的局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屹立在咸阳的招贤馆迎来了两人,一人穿着灰袍,面相方正,自魏国大梁而来,一者身着儒袍,面容青涩,自齐国桑海而来。
这两人便是尉缭和李斯。
尉缭的目光在李斯面上扫过,“这位小兄弟,如今之秦王亲政,秦国大有可为,你来这里,当真是眼光不俗。”
李斯穿着与普通的儒家弟子不同,面相也很普通,并不突出,尉缭精通相面之法,却看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未来必将大富大贵,起了结交之心。
“先生自何处来?”李斯并未接这个话茬,反而打探尉缭的来历。
尉缭坦然道,“我自魏国大梁而来,小兄弟,你是儒家之人?”
李斯点点头,神色很是平淡,没有半点自傲,“家师荀夫子。”
尉缭眼神一凝,“原来是荀夫子的高徒,失敬失敬。”
名师出高徒,以荀子的名声,他的弟子值得被人高看一眼。
李斯盯着尉缭问道,“先生既然来自魏国,为何要入秦,为秦国效劳?难道先生想如当初的秦相范雎一样?”
范雎是魏国人,却在秦国得到重用,官至大秦丞相。
“秦国广纳天下贤才,不拘出身来源,也不必身份尊贵,唯才唯德,若非如此,小兄弟又怎会踏入这招贤馆?”尉缭用一个反问,回答了李斯的问题。
“魏国虽大,可自信陵君逝世之后便再无力挽狂澜之人,昔年魏国用不了公孙鞅,也用不了范雎,如今更用不了我。”
言语中颇有自傲之意,将这三人与自己类比,放在同一个层次。
李斯眼光一闪,“先生说的不错,天下之大,唯有秦国才是我等的出头之处,六国之中,庸碌者居于高位,依在下看,这天下迟早要归于秦国。”
尉缭见眼前之人颇有见的,于是起了考校之心,“何以见得?”
“六国空有人才而不能用,却为秦国所得,这是其一。秦国上下一心,以法治国,这是其二。大秦历代君王都以一统天下作为目标,反观六国之君王,耽于享乐,骄奢淫逸,此为其三。”
“大秦的国力远在六国之上,更耗费十年之功修建水渠,此水渠一成,关中土地得到灌溉,又是一处粮仓,反观六国之间互相打仗,数次联合攻秦却无所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合纵之法已经抵挡不了秦国,这是其四。”说到这,李斯便不再说了。
尉缭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还有呢?”
李斯双手一摊,“先生,光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余者,自不必再多说。”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说得好,说的太好了,有两位先生相助,我大秦定然会更加繁荣昌盛。”
苏铭从门外走进来,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面上露出笑容,得知招贤馆来的人是尉缭和李斯之后,他放下手中的事,从王宫赶过来,没想到正好碰到这一幕。
尉缭和李斯看到来人穿着玄色王袍,头戴冠冕,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除了秦王,还有谁能穿这种衣服。
“尉缭参见大王。”
“李斯参见大王。”
“不必多礼,平身吧。”
苏铭早在历史上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见面时,依旧没有显露出倨傲之色,虽说他是穿越者,可却依旧要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
求贤若渴,就要有求贤若渴的态度,对待贤才,礼贤下士既是诚意,也是礼节所在,不可马虎。
否则,招贤不成,反目成仇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单单一个尉缭,就值得苏铭亲自出面,更别说还有一个李斯。
在苏铭刚进来的时候,尉缭就一直在打量他,看到他斜长的丹凤眼,英挺的鼻梁,饱满圆润的天庭,锐利的目光,温和的面容,心中暗暗赞叹。
别的不说,光这卖相就比魏国的安厘王不知好了多少。
历史上,或许是因为赵姬的事和吕不韦的服毒自尽,使得尉缭对嬴政的印象极差。
他在被嬴政赏识之初曾经认定他的面相刚烈,有求于人时可以虚心诚恳,一但被冒犯时却会变得极之残暴,对敌人也毫不手软。尉缭认为这样的秦王欠缺照顾天下百姓的仁德之心,多次尝试逃离秦王为他安排的住处,想要离开秦国。
《史记·秦始皇本纪》:“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尉缭这段话也是历史上关于秦始皇面容的最早记录,实际上也是对嬴政的丑化和抹黑。
正常人怎么可能长成这样,更别说还是一国之君,除了欧洲那种近亲繁殖的产物,王室的血脉一代代优化,即使最开始的君王面相平庸,几代基因优化下来,也会变得俊美。
毕竟抹黑嬴政在汉朝是政治正确,不过能被司马迁这样写,尉缭没准还真的想离开秦国。
历史上,尉缭刚入秦,与后来的秦国将军蒙恬偶遇,蒙恬为之亲自牵马,请回府中。蒙恬曾请尉缭继续着书,尉缭断然回绝,并打算离开蒙府,在蒙恬的苦苦央求下才留下。
嬴政多次求教,尉缭多次拒绝,后来出走,这使得嬴政大怒,欲杀之,但在李斯的苦求下同意让李斯将其追回,并在李斯的建议下授以国尉之职,最后终于得到尉缭的首肯,愿意扶助秦国,入朝为臣。
这算是苦求不得,强求留下的范例。
不过现在,嫪毐没有作乱,吕不韦也没有因此而受到牵连,嬴政在六国的名声不差,先天印象如此。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没有坏名声扰乱,这尉缭再用相面之术,得出的结论就是此人颇有王者之风,胸襟宽广,且心怀善念。
最后一个结论,是得自苏铭召集天下医者编纂医书而得来。
医者仁心,仅此而已。
苏铭轻笑道,“先生,随我入宫一叙吧,请。”
李斯与尉缭互相对视一眼,躬身行礼,“诺。”
……
将两人带到王宫,苏铭与他们交谈许久,草拟稿天下形势,谈到律法经济,再到兵法战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书记官在记录。
尉缭和李斯望着案上的一沓沓白纸,眼中满是赞叹,“此物在手,不下于二十万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