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意外收获，对当年的‘611’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

警方在苏都氏村寨的某个地下室里找到了被绑架的苏都兰索，似是犯了毒瘾，发现时这人正像一条蛆虫似的在地板上难受挣扎。而绑架他的人，正是梵陨河。

经苏都兰索指认，军方发现云南滨城市驻边军区上将郑止峰的藏毒交易窝点，以及在东南亚其他地区大大小小交易市场上百处。

中国联合泰国、缅甸、老挝等国家警察光打击这些地方不法分子就历时两年多。找到郑止峰时，这人正被另外一股不明势力追杀，很是狼狈。旅途知道万家兄妹大仇得报了。

另外苏都兰索供出了金克、何氏等一众老势力在当年‘611’案中的全部作案过程。何氏仍在追捕中，而金克目前的势力连苏都兰索也不清楚。

还有南氏，南家父子仍然在逃……

调查的同一时期，旅途在整理旅泽栖衣物时从他常背的背包里发现了厚厚一沓的文件。

上面全是手写的关于金克这些年的犯罪证据以及当年‘611’案件更详细的经过。还有就是金克横跨整个东南亚的所有窝点，全是手绘地形图，详细到连具体坐标都标注了出来。

这字迹旅途再熟悉不过，是梵陨河的。

她这么多年一直替他收集当年‘611’案的嫌疑人罪证。甚至算不上替他，是替他哥哥旅畔查的夏尤儿死因。

夏尤儿和旅莫寒的婚姻来得快去得也快，同旅莫寒离婚后她无处可去。夏尤儿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皆是家族产业的优秀继承人，各自在国内外都有自己的产业。

夏尤儿自小性格温顺，与她兄长姐姐的精明强势截然相反，她的聪明是内敛的，即使有点锋芒也从不外露。

在她身上发生的最大的悲剧或许就是认识了旅莫寒，并且爱疯了这个人。夏尤儿短短一生中仅有的强势手段也全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但她从未讨到过幻想中的幸福，连幻觉都不曾拥有。

离婚后她被家族视为弃子，人人唾骂。也是那一年，她遇上了来这边同冯广查争夺家产的金克，金克同她熟识的过程中得知她大学学的专业，当即心生歹意。

金克在夏尤儿最无助落魄时期三番两次给予她帮助，给她故意流露的爱意。

如此骗术，让她在这一年里离婚又结婚，夏尤儿似乎已经麻木了，她无所谓爱的并不是这个人，谁能给她想要的她就跟谁走。因而她在金克身上疯狂找归属感，找她渴望的东西。

但她不知道就连这也是假的，随随便便认识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她被骗到缅甸时已经怀孕三个月，金克卸下伪装，狠起来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放过，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帮自己研制新型毒品。

在夏尤儿和苏都兰索的研究下，名为温柔散的毒品出现了，而那个原本该是旅莫寒研制出来的药品温柔散销声匿迹。

后来她在地下室生下孩子，犹豫挣扎了好几个月，还是丢下孩子自己带着研制配方逃了出去。

她逃离了地狱，却死在了牢狱。

金克与冯广查是亲兄弟，二人争夺家产多年，最终因为一个温柔散配方妥协达成一致。

冯广查利用自己市局警察的身份，将原本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夏尤儿害死牢中，直接给了死刑。

至此，成了一桩尘封三十多年才得以重见天日的重大制毒案——“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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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最终的审判：十年生死两茫茫

这一年五月，滨城出现了罕见的反寒天气，下了一早上的冰雹。突然就飘起了大雪。

旅途将梵陨河收集的所有有关“611”案件的资料以及一些罪证送去办公楼时，他们正在开会。

于是他裹紧了睡衣外的大衣，趿着棉拖鞋到回廊尽头的墙根下蹲着抽烟，一边等他们结束。

虽在室内，但廊上所有窗户都半开着，冷风直灌。旅途一看时间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会议结束，他起身掸了掸烟灰，拿着资料正要回去，却被叫住。

会议室门口，江浩徐突然探出头来：“哥，司令叫你进来。”

旅途起身，就这么随便且邋遢顶着鸡窝般的及肩头发和他的恶心穿搭进了会议室，他同那位新调任过来的余司令对视上，礼貌点头致意：

“失敬，我就是过来送个文件，对你们接下来要捣毁的犯罪窝点可能又帮助。”

他将文件放到江遣面前，转身就走。

“旅途。”余司令叫住他。

男人漠然回头：“余司令还有什么事吗？”

“你爱人的事，我们感到抱歉。我们向上级说明了情况，你爱人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足以将功抵过，所以……”

“劳烦余司令费心了，我们不需要。”旅途笑笑：“您能替她查个清白，旅途感激不尽。”

他再次转身，这次叫住他的是夏端。

“旅途，有些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夏端说：“其实她的决定，我支持了，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他停顿了一会儿，道：“她只告诉我要诈郑止峰自己暴露，完全没告诉我她的计划里还有引战。”

“所以您提供了？”

夏端：“边境一带的卫星实时勘测情况。”

旅途：“我说她这么短时间内怎么查到的苏都氏犯罪大本营。”

“很抱歉，我欠考虑。”

“与您也没多大关系。”旅途很平静：“但我想，这场战争给各位带来的利益应该不少。”他不紧不慢来到议桌边，将一只U盘放下，垂眸看着它：“又怎样呢？有些罪恶，法律永远无法审判，因为戴罪之人，用罪恶救赎了一切。”

旅途这次没再理会任何人，步伐慵懒出去了。

众人目光不觉聚在这小小的U盘上，都等着余司令开口。

片刻安静，却是首位一侧的梵星盏起身去拿了，他将U盘插入公用电脑，打开，点击播放。

大屏幕黑了一下，然后出现女子苍白却带着温淡笑意的清灵面容，仍旧宛如少女。

看背景就是在映湖家中，视频里梵陨河穿着雪白的睡袍，坐在阳台阳光充足的沙发里，手机应该是置于左前方的桌子上拍的。

她笑说：“好久不见啊二途，现在应该是一两年后了，你是在整理木木东西的时候发现我的吧？那些资料证据是我从七八年前开始收集的了，截止到最近。你这次任务，不出意外是没法活着回来了，但是放心，北姐救你。

“姓郑的啊，这次联合苏都兰索要给你和老江来个大的，他位高权重，想污蔑一个人太容易了。我会去找你，如他们所愿坐实犯罪的名头，然后暴力解决了这两个孙子。”

女子想到什么，眉眼弯弯：“好吧，我承认我还是以前那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梵陨河，但是病了这么久，对打架确实生疏了不少。所以这次你歇着，我来。

“你很聪明，一旦查到边境寨子里，自然就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杀人犯罪这种事，你干不出来。虽然我也没干过，但我试探过。”她耸肩：“结果就是被贺冕那老狐狸好一通说教。”

议桌边，贺冕眼神复杂盯着大屏幕里的姑娘，眸眶微润。

“二途，这次开战，无论我成功或者失败，你都见不到我了。成了，我会获刑，但身体撑不到我出来见你；失手的话，我可能直接丧命吧。唯一改变不了的是姓郑的和苏都兰索定然暴露，罪证在你手里，你将是最大的获益人。本来想找机会给他们一锅端，没想到这么快就算计到你头上了。”

获益人？在场人都了然。当时刚回来不到一个月，军区确实想给旅途转正来着，但他拒绝了。

女子突然沉默，似走了神。

满室众人看着屏幕中有条不紊计划好一切的女子，一时情绪复杂。

没人知道这条视频交上来之前，旅途一个人看了多少遍。

气氛几乎凝固之际，视频中女子再次说话了：“行吧，那……就到这里。”她眼神飘忽不定，没看镜头，少有的手部小动作暴露了她的局促不安：“爸妈，对不起。小叔，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包容和照顾，还有梵爸，要不是您的收养，我早死在了那年。”

她垂眸笑着：“我这个人自私，没告别的各位，祝你们余生平安幸福。”说到这里，梵陨河终于重新看向了镜头，笑容灿然动人：“二途，你要快乐，我们不说再见。”

视频到这里结束，一片死寂。

徐子白埋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

从映湖出来，旅途漫无目的在滨城的大街小巷上转悠，反寒的天黑得快，旅途走到桥南路时已经六点多了。

这一条街连着东边那条直达这里的中学和南华大学，平日出行的只有学生和附近的住户。白天就没多少人，到晚上直接空无一人。

雪还在下，街道两边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似有温度。

桥南巷。旅途看到街角巷口，走了进去。

明明拐个弯的距离，好像走了很久，旅途站在11号屋子檐下，抬手轻抚着门上11号字样的门牌。

这里，这个出租屋里住过十九岁的旅途和十八岁的梵陨河。他们有着同样热烈而自由的灵魂，一样的执着，同样的张扬狂妄，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谈天说地，聊未来。

这段针锋相对又惺惺相惜的友谊什么时候偷偷转变为刻骨铭心的感情，旅途还真不清楚。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翻窗台上的几盆早已干枯的盆栽，还真叫他翻出了钥匙，还翻到了一张泛黄的字条。

旅途展开，怔然。

十八岁少女张扬洒脱的字迹活跃纸上：将你出卖给金克我感到抱歉，对不起了，旅狗。如果你还能回来并看到这张纸条。

是看字就能感受到女孩高傲张扬的程度，以前的她真的很活泼快乐。

他眼睛有些干涩，侧头看了眼漫天大雪，模糊着视线，好半天才将钥匙怼进锁孔打开门。

“吱——”老旧的木门被一点点推开，人未见声先至：

“看什么呆呢？菜好了……”

“傅乐容！下来帮忙！”

“给你懒得，动下手会死啊？”

“猫？我怎么就猫了？”

“……惹毛了凶得要死，不是猫是什么？”

“噢……难怪我能跟你怼上。”

“嗯？”

“因为你是狗啊。”

“……梵陨河你没完了？”

“啊！旅狗放开！不许碰我头！”

“……”

旅途站在门口笑看他们打闹，不紧不慢点了根烟，反手在身后关上了门，一并关上的，还有他们一起走过的这十年。

原来十年生死，旨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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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终章：惹搭：依阿卡木里古

旅途做了一个梦，是2010年开春，缅甸雨林里他和小女孩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小小的他被旅畔抱走，伏他哥肩头看到树后女孩像只精灵般灵动活泼探了只脑袋，走出一步，笑容璀璨如六月的星河。

这一次，旅途清晰地听到了她张扬明快的话语：“惹搭，卡沙沙依都1。”

再抬眼，尚是少年的自己站在烟云湖畔成片的花海中，看见少女穿着他不曾见过的白色长裙逆光走来。

她笑盈盈凑近他耳畔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说着，伸手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将他推进了深湖里。

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没有到来，他却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质问：你凭什么活着？

对，他不该活着的。

再一睁眼，漫天火光中，旅途看着女子走向硝烟四起的枪林弹雨中，回头冲他勾唇笑了。继续一步步走向战争，女子身形在一点点变消瘦、变小，最后回到少女时期张扬且无惧的洒脱背影。

象征着自由高傲的短发在火光中被风扬起，瞬间变成长发。

热浪吞噬着她的身体，太阳升起在地平线，距离她很近，刺眼光线的包裹下，少女身躯单薄而渺小。

她坚定地、平静地走向战争、走向那轮缓缓升起的耀日。

旅途看不见的地方，她嘴角上扬，高傲得像是依旧活在一般，可生命早已不再鲜活。

灵魂浴火而来，轻柔而灼烈拥抱住旅途。

旅途微笑着闭上眼睛，感受爱意。

“惹搭，依阿卡木里古。意思是‘傻瓜，我爱你’。”

…………

阳光之下法律之上，他们在界线之外细嗅罂粟，陷入一派魇足的呓语。对他们来说，过上这么一个销魂的夜，远胜过平平淡淡地活一个世纪。

“它为什么让你上瘾？”

“这是我的信仰。”

嗜血之徒拥抱血艳毒花，沉醉笑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