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苍一时如坠冰窖,目光甚至有一瞬间看向了花坛中的松树。
汤昭突然道:“半个月。”
那貉道:“半个月?他半个月后死?”
汤昭道:“半个月之后,我们将去挑战落日庄园。那是个强大的对手,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而大总管,他对主人忠心耿耿,已经决定打头阵!”
他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擂台血战的规则下,先出场的人几乎必死,我们这些人都不免怯懦,不敢第一个上。而大总管不顾年迈,毅然决定身先士卒,他是准备一死来报答两代主人的大恩!到时候我也出战,但是在大总管之后,受他荫蔽。倘若大家一起死了那还罢了,倘若我能侥幸回来,自然能够继承大总管之位。”
貉听了大笑道:“有趣,有趣!原来这糟老头居然不怂!好,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幸苍神色僵硬:按说幸七这话是给他解围。渊使喜怒无常,一句话说不好就可能现场给长发庄园的大总管来一场新老交替,幸七把时间推后,又与“有趣的事”绑在一起,方给他争取了半个月的喘息之机。
这么说来,他无论如何应该谢谢幸七的。
然而……
这不是和他在大门口挤兑幸七让他出战血战是一样的么?都是借形势逼着对方不得不就范,只是逼迫的对象倒转。
现世报么!
双方一来一回互相伤害,别人倒没损失,只两人一起手拉手进了必死的局。
主打一个同归于尽。
幸苍干笑一声,应了一声是。这一下他没办法反悔了,因为到时候这个古怪任性的渊使也在,他不可能不上场。
这时琵琶道:“这么说这松树都是你布置的?”
它还记得这茬呢?
这个麻烦幸苍也推脱不开,只得上前答道:“我们新主人爱松树。他人虽没上山,但已经让我们广种松树。原本这里的花都是老主人爱的,新主人却早看不惯了,他说乱花迷人眼,不利于上进,吩咐我们务必扫清花坛的浮华气息,只种苍松翠柏方能清心。”
这话乍一听倒能圆上,但汤昭知道他纯熟胡说八道。这却坐实了汤昭的一个猜想。
本来以为是这座庄园,现在看来,或许是松树?
之前他们在三个院子都转了一圈,汤昭注意到,除了满院子的松树,还是南山石、有鹤、有龟、有桃树,这些东西有一两样还罢了,偏偏全都聚齐,那么只能指向一个主题。
难道说他的剑意竟是……
琵琶弦一动,便没在说话,比起貉它更冷静,也可能是懒得和这个只有半个月寿命的家伙计较。
好容易把这一茬儿对付过去,汤昭最后道:“渊使大人,您庇护了我们长发庄园,我主人也必感恩戴德。不知他是否有荣幸拜见渊使大人呢?”
那貉道:“我倒是不感兴趣,喜欢松树绿的人……不过也行吧。按理说他要到了二阶才有资格正式供奉我,但谁叫我主动留了影呢?”它往短粗的尾巴上一搓,搓下三个丸子来,递给汤昭。
汤昭颇觉埋汰,但也不好不接,仔细一看,从它毛茸茸的尾巴上搓下来既不是毛线团子也不是滋泥儿,而是一团团影子,但摸起来有实质,如线香一般的质地。
“这就是我的香,按山上的规矩叫做心香。”貉解释道,道,“点燃就能见到我了。”
它又特意道:“一般来说我是会回应的。不过我们平时也有事做,尤其最近祭祀将至,灾祸也多,我们很忙的,不要乱联系我。斗剑前三天要联系,我亲口问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难得我有心庇护他,倘若他是个废物,我先灭了他,省得他给我丢人。”
汤昭捧着搓香丸子,道:“一定,一定。我必亲手将这宝贵的香送到主人手中。主人自将它供奉香桉上,沐浴斋戒,常备祭品,诚心诚意供奉大人。”
他稍微捻了一下那香,心想:明明是动物,却能搓下香来,它们是什么存在呢?罔两的天外天造物?依附罔两的上古灵族?还是……剑象?
如果是剑象,那不就跟……
跟谁来着?
幸苍在侧听得大为愤恨:他利用上山的机会把幸七和幸五这对叛徒控制住,先逼着他们去斗剑会上动手,又以训练之名将他们监禁,只等一点点剪除简成龙羽翼,再利用斗剑的机会推进自己的计划。
明明一切顺利,哪里想到冒出这两个惹不起、躲不开的恶客来?
这幸七又着实滑熘,懂得顺杆爬,先逼着自己也参加斗剑,还当了先锋,现在又抢着要去把那几个破泥丸子送到主人手里,分明是借机离开庄园,又破自己一局。
然而,若以为偶然攀上两个杂毛妖怪就可以反败为胜甚至拿捏自己就太可笑了。他真正的布局可不在小处上。
且等着看吧,半个月之后见分晓!